在唐写意过往的认知里,但丁是带着距离感的,但是并不高高在上只能仰望,他只是走在她的前面,引她去追逐,去赶上。
从那年初见,她就像那只眼里只有胡萝卜的骡子,转着圈追赶了很多年。中途有过困顿与倦怠,也想过放弃,但那副好胜天性不允许,于是她任由心性作祟熬到今天,终于等到他放慢脚步,等她迎头赶上。
而终于步调一致的两个人,此刻正在酒店的客房里,一个在桌旁从保温桶里分装食物,一个坐在一旁嗷嗷待哺。
唐写意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的背影,只见他正在专注的分食,一边把粥往碗里盛,一边用手贴着碗外壁试温度。
他的头顶有暖黄色的壁灯,光线从上倾泻,让整个人都被包裹上一层温暖的颜色。
唐写意想起了那张躲在好友肩头偷拍的照片,那天傍晚的夕阳也是暖黄色,他在霞光里闪闪发亮。
好像过去了很多年,好像也只是须臾之间,那个当初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大人模样,却仍然有着让她不由自主去靠近的魔力,不能抵御,也无法抗拒。
许是感受到来自唐写意的注视,但丁回头看她眼神直楞的模样,带着笑意温柔安抚:“是不是饿坏了?过来吧,可以吃了。”
唐写意踱着步子到他身边,看到他面前有两份瘦肉粥,正在往外冒着热气。
见她在旁并肩而立,但丁嘴角噙笑,给她把勺子递过去。
唐写意手掌划过他的指尖,接过那柄塑料勺子,从面前的碗里剜了一小往嘴里递。
一整天尚未进食的胃,被这一口深夜的热粥熨帖,于是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见她紧接着又喝了一些,但丁又笑:“慢一些喝——”
唐写意盯着他一晚上都没有下去的嘴角,看了片刻后只觉面颊发热,赶紧游移目光转移话题:“这家的粥还挺好喝。我记得西宁几乎没有夜市,店铺关门也很早,之前有次晚上九点以后来,都很难找到东西吃。”
但丁扭头看她绯红的侧脸和四处乱飘的眼睛,嘴角那道弧度扬得更高:“川沅突然打来电话,说你不听劝阻独自上了高速正在往西宁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能对他说些什幺,因为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欢喜的,即便有担心,可是雀跃更多。”但丁转过身去与她面对面,“想着你就要来了,于是一整个下午都在数着你到来的时间,会议报告的收尾也没法静下心来做,只能去熟识的店里转转,从老板那里带些热食,希望能熨暖胃的同时,也能为自己加一点分。”
是谁说陷入爱情的人首先会变成诗人?听完着这一大段好似抒情散文诗的陈述,唐写意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不管怎幺说,首先还是要谢谢——”
唐写意“你”还未出口,就被但丁打断了话尾,他说:“不要再说谢谢了,好不好?”他停顿了一会儿,“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唐写意擡头,与他目光胶着,只见他的瞳孔里有酒店斑驳的灯光碎片,更多的是她明晰的轮廓剪影。
纵使此刻心内涌动,唐写意为了能顺利说完接下来的话,努力维持了面上的平静。她看着但丁的眼睛:“这句‘谢谢’,更多的是想送给过去的你,没有从前那个闪闪发光无限美好的你,唐写意不会是今天的唐写意。”
“当然更要谢谢过去的你——这幺多年里,一直把那个叫唐写意的人放在心里。”
“现在她来了,想跟你求一个,不用再说感谢的未来。”
“你,愿意吗?”
虽然从前被人调侃时,总是虚张声势表现得老神在在,可现在只面对着他,要去总结过去,还要讨要未来,唐写意那些总是刻意隐藏的羞怯,这时候完完全全的浮现了上来。
她说完后只觉得脸上灼热,耳根发烫,却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态,目光坚定的望着对面的人,为那些带着遗憾的过去和前途未卜的未来等一个答案。
不过须臾之间,却又好像历经了百转千回。
但丁擡手抚上她耳边的碎发,整个人又靠近了一些,两个人咫尺相对,紊乱的呼吸扑落在了对方的脸上。
他擡起另外一只手,将唐写意拥入怀里,在她耳边呓语:“互诉衷肠在于‘互’,你说完就该到我了。从前虽有遗憾,却是不后悔的。”
“在我心里,你是天外霞光,毫无征兆地就撕破云层照进一个外强中干世界,只是出现时太过绚烂,让那个世界的主人心生惶然,下意识的选择了逃避。”
“可是当你见过最美好的东西后,就总是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忍不住一遍遍地去回想她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在潜移默化中融进记忆了,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那幺,你愿意为我填补上那一部分吗?”
他分明压低了声音,唐写意却觉得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从耳朵里钻进了脑海,又沿着神经脉络蔓延到每一个身体末梢,让她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拨撩,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烧,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颤栗,亟需抚慰和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