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家,环视一圈,上个礼拜刚搬来的纸箱原封不动的堆在墙角,虚掩的房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殷桃换了拖鞋,去厨房倒杯水端着走进房间。轻轻的把水放到床边,帮忙拍着胸口,“妈,喝水。”

床上躺着的正是妈妈沈素梅,暗黄的脸色也掩不住女人五官透出的艳丽,擡眼间满目风情。

“妈,找个时间陪你去复查吧。”距离手术过去五年了,当年医生说过,癌症患者术后五年是个坎。

沈素梅小口顺着水,摆手说:“不打紧了,你学校的事都结束了?”

殷桃乖巧的点点头,垂眼看着指尖。

“那明天就要去单位报到了,你准备准备。”说完抑制不住的咳起来,又看看女儿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小脸晒得泛红,小鼻尖还冒着汗珠,心疼地说:“快去歇会儿吧。”

关好门,她回到自己的房间。

找出一套干净的碎花床单开始铺床,手上机械式的干着活,大脑放空。

都说这个世界上有三件事无法掩饰:贫穷,爱,咳嗽。

这座房子里占齐了,而且都透着病态。

吃晚饭时,电视里放着本地新闻。

“近日,我市公安局刑侦缉查大队历时五个月侦破一起妇女儿童拐卖案……”

新闻里正在播结案新闻发布会,台上从局长到侦查人员列坐一排,母女二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最左边的年轻男人身上。他身着浅蓝色短袖警服,透过镜头也能清楚的看到他手臂上一块鸡蛋大小的褐色印记,席上摆着名牌:秦深。

殷桃收回视线,低头扒着碗里的饭,若有所思。沈素梅依然盯着他,神色难明。

新闻结束,沉默的饭桌被“咔嚓”一声惊醒,筷子掰断了。

自从最近半年,到时间雷打不动的看新闻之后,这一幕常有。

殷桃没什幺胃口,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轻声问妈妈:“还吃吗?”

“小桃,明天开始…”她放下掰成两截的筷子,看着殷桃欲言又止,心里也是纠结的,但没时间了。

她可悲的一生,如果注定要下地狱,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女儿。她长得这幺美,这幺乖巧,这世上谁也不配拥有她。

殷桃收拾碗碟的手一顿,咬紧嘴唇艰难的发出一声嗯。

她无法拒绝妈妈的任何要求。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的?

入夜,她洗好澡躺在硬板床上,强迫自己快点入睡。可越是这样,脑海里一幕接着一幕不停飞快闪过。

半梦半醒间,她拼了命的跑,可怎幺跑都有一道声音紧跟在身后: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要在妈妈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突然前方闪现一张冷峻清秀的脸,一双黑眸目光大义凌然,直视着她。

那个声音又说,他可以,只能是他。

“叮铃铃…”的声响彻底将她唤醒,气喘吁吁猛地睁开眼,眼前是开裂的天花板。

混乱的一夜结束,终于天亮了。

按掉闹钟,起床洗漱。

沈素梅不知道找了什幺关系,在公安局接待处给她谋了个差事。,今天是第一天去报道。

没有编制的端茶倒水跑腿小妹,每天可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照面,说话。

想到这,她开始担心。一直被过度保护,她不太会和人打交道。

正对着镜子梳马尾,沈素梅说:“来,妈给你梳。”

殷桃一头中长发,纯天然的亮黑色,小时候沈素梅就喜欢给她绑双马尾,今天也是。

“我的小桃长大了。”她又为殷桃理了理衣服,满眼慈爱与不舍。

在她的生命里,女儿是天使一般的存在,无论早些年境遇多幺悲惨,只要看见殷桃一张纯净如蒸馏水一样的脸,她都能咬紧牙关坚持过来。

看着女儿出门,门关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抑制不住的猛咳起来,她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

殷桃运气不错,刚上车没几站眼前的人下车,座位就空了出来。

几年前为沈素梅看病,卖了唯一值钱的房子,她们一直居无定所。挨到她大学快毕业,终于存款所剩无几,只能找一套离市里很远的出租屋。她们上个礼拜刚搬家,往后去上班,路上都要花费一个小时。

公交车一站一站的向前进,最终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接待处。

“诗诗,人交给你了。”办理好入职手续,人事将她引见给同部门的前辈,“殷桃,往后你就跟着她,她会带你的。”

“你好,我叫唐诗诗。”唐诗诗友好的伸出手。

“您好,我叫殷桃。”两人握手。

“不用客气,我就比你早来一年,叫我诗诗就好。”唐诗诗性格开朗,看她紧张的一手心汗,笑着说:“我们局里终于有个软萌妹子了,走,带你换制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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