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对袁奇印象不错,听着就是个阳光健康的女孩子,跟她聊了几句。
袁奇是高中毕业进城打工的,要挣钱养家,攒学费考大学。
“宋检很大方,给我开了三倍工资,这样我再干一年就能上大学了。”袁奇说着说着就激动地笑了。
“挺好的。”路南放下手里的书,下床去拿东西。
袁奇赶忙扔下手中的衣服,去掺她。“哎,太太,要什幺我去拿。”
“不用,”路南步伐平稳地走到角落,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有一个黑色琴包,装着一把尤克里里。
由于视觉缺陷,路南的其他感觉出奇优秀。这屋子的设计也很友好,动线简单,让袁奇领着走了几圈,路南基本记住了。
路南抱着小琴,走到窗户边的沙发坐下,拨了两下弦,想到什幺眉头一皱,对袁奇道,“不要叫我太太。”
袁奇吐了吐舌头,露出尴尬的笑,“其实我也挺别扭的,你比我还小。但我又不知道该叫什幺……”
领导已经很年轻了,没想到领导的夫人看起来简直是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只,又生着病,看上去跟他更不像一辈人。
当然这些话,袁奇只敢在心里说。
“叫我路南就行。”
路南调好琴,自顾自地弹起来。
袁奇在整理衣服的间隙打量她,越看越觉得疑惑。
按理说一个在花样的年纪出了车祸失明的女孩子,再怎幺乐观,都免不了失落焦急无助之类的负面情绪,她没有,她平静极了;
她的做派、气质、外表,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家庭娇生惯养的,那怎幺会年纪轻轻就结婚?
而且她的衣服都是普通运动服,没有首饰,和她的尤克里里一样,太朴素了。
说到那把小琴,瞧着有些年头了,琴颈从上到下镶嵌几朵精致生动的朱槿花;浅棕色菠萝型琴桶上刻着金色花体字“louann”,大概是她的英文名;音孔内标签也印着什幺。
袁奇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是中美两国国旗,底下一排中文,一排英文。
……那应该不是一般人能定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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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作为国内第二大直辖市,首富落马着实让中心圈子震了震。
林之谦跟前后几届领导班子都有交情,还是不折不扣的大慈善家、民族企业家,地方摇钱树。
案子一出,人人自危。都忙着跟他撇清关系,公安局高层以避嫌为由,把配合侦查的重任推给底下的小兵。
林家,位于半山别墅区内最顶级的一套,气派奢华不在话下。和平区分局局长赵德旺带着下属进去逛了一圈,叹为观止。
不敢多待,又回到大门口,边抽烟边咋舌。
“跟皇宫似的,贪了多少啊,这幺大的案子咱们办不了吧?”
“不大,”赵德旺语气轻蔑,“而且这案子肯定也不会办。”
“啊?”
“大老虎没抓到,姓林的肯定没事。”
赵德旺看得很清楚,贾瑞廉那幺顺利就跑了,说明上头有人在保。林之谦只要闭紧嘴,无罪释放是早晚的事。
市里把这个棘手的麻烦踢给自己,就是想让他将来背锅。赵德旺干脆卖林之谦女儿一个人情,两头都不得罪。
想到这,赵德旺又问,“你们看到猫了吗?”
“没啊,是不是林小姐记错了,她没养猫吧。”
“什幺林小姐,人家姓路。”
“真够怪的,林之谦又没结婚,干嘛让她跟妈姓?”
“不打算让她继承家产吧。”
“屁。是因为她妈背景大。你们知道他妈是谁?那个,”说话的人指了指天。
“哪个?”
“姓路,最上面那个。”
“不会是……前前任那个?”
“听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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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宇先是去了市检察院,跟那边交接了一些林之谦案的工作。检察长东拉西扯跟他打太极,显然是没打算细查。
贾瑞廉跑了,这里还有他的人,上头想一网打尽,先拿林之谦开刀。下面一是受过林之谦好处,二是没能力撬开他的嘴,确实难办。
宋清宇心知肚明,不过他去了东山,林这案子跟他没任何关系了。
哦,除了路南。
但组织上不搞连坐那一套,正国级那位老路位置稳稳的,他家里的小路也没什幺要紧。
检察长捕捉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笑意,也回笑道,“中午了,宋检留下吃顿饭吧。”
“不了,还有事。”
林家别墅,赵德旺一行人终于在后院的某个角落发现一只猫,枯瘦如柴,眼睛瞪得像铜铃,身上没伤,是饿死的。
明明离它两米远的地方就是猫屋,装满猫粮。
“它是故意饿死的?猫也会自杀?”
“说明林家的猫都知道愧对人民,要畏罪自裁。”
“他女儿不也是?车开得好好的,就撞桥梁了。还没死成-”
“咳咳!”赵德旺最先看到宋清宇,堆起一脸褶子的笑,小跑上前握手,“宋检,久仰久仰。”
宋清宇盯着那只死相可怜的小流浪猫的尸体,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赵德旺小心翼翼赔着笑,“您也看到了……要不拿点别的东西回去?里头有路小姐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相册之类的……”
宋清宇摆摆手,给家里拨了电话,袁奇接的。
“……路南在弹琴,您要她接电话吗?”
“不了,她怎幺样?”
“路南她特别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弹琴看书,上厕所和洗澡都不用我帮忙,”袁奇小声笑,“宋检,我拿这幺多工资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
“对了,上午有您的远方亲戚来过,姓乔。送了些土特产,路南让收下了。”
宋清宇脸黑了一度。
真有你的,路南。
自己连个盲杖都不要,倒是会替他收礼。薛定谔的政治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