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合拢腿的时候觉得浑身要散架,腰后硌着桌边压出道红痕,起身时还让展渡白扶了一手。
男孩吻了吻她额面,满是喜爱。江野不为所动,用纸巾草草擦了身下湿漉,一搡还想亲来吻去的展渡白,没好气地让他收拾犯罪现场。
等两人离开校园时,展渡白手里正握着那杯全糖奶茶,嗦得有滋有味。
江野瞟他一眼:“糖精好喝吗。”
展渡白嬉皮笑脸跟在她身后:“没姐姐的水好喝。”
江野嗤个鼻响没接他茬,掏出烟点上,含含混混地问:“小孩儿,一场拳能挣多少。”
展渡白在嚼珍珠,高个子男生四肢修长手大脚也大,大杯奶茶在他手里跟捏着玩儿似的。他想了想才道:“看输赢,赢的多鸣叔给我的也多,赌局赢的钱鸣叔会和我对半分。一晚上底薪400,但一般我都能总共挣个两三千。”
他五官很清秀,有一些天生笑唇,此刻他冲江野得意一笑,丝毫再无被小混混围攻的怂劲儿和被女生们团团围住的腼腆:“毕竟我很少输。”
江野没说话,沉默地任由烟气儿席卷。地下拳手说好听点是地下职业,说难听些就是黑拳。展渡白至今完好无损、全须全尾,真该庆幸他的老板是古一鸣,能把一个城市里的黑拳市场做得规范,恐怕简肖的这个男朋友实在有些背景。
但无论如何,暴力和血腥是无法避免的。她想起展渡白肩后缝针的痕迹,又皱起眉。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学生该经历的。
除非他自己喜欢。
江野深深叹口气。她无法讲明白这到底是好是坏,人生经历让这个男孩不得不承担比同龄人更重的负担和压力,暴力运动无非是最好的宣泄口,且令他上瘾。
江野又想起那晚简肖的话,心里一空。
展渡白敏锐地察觉到江野心情糟糕,并且是因为他的话而糟糕。男孩不敢多嘴,咬着吸管跟在她身后,不愿惹她不快。
江野猛地停住,展渡白差一点就踩上她鞋跟,他慌慌张张刹住车,挠挠后脑勺不知所措。
“你很爱温佳,对吧?”江野擡头看他,展渡白忙不迭地点头。
“……照顾好她。”江野觉得自己嗓眼发涩,久不吐露温情话语,关键时刻竟让她紧张得冒汗,“如果无法忘记伤痛,就用新的生活填补它。”
展渡白怔愣,他没想到江野会说这样的话。他一度认为江野是风,不停地行走流动,但凡有人想抓住她,她就会从他们的指间缝隙溜走。
太有人情味儿了,他想。
展渡白心底软成一片,酥酥痒样,他曾经不奢望江野会为他停下,但也许现在可以呢?像一束光,他太想在黑暗里捕捉她。
少年眼底柔成水,微微低头时满眼都是江野。他指尖有些凉,一摸上江野温软的颊侧便似依靠火源般贴上捧住。
他说:“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
从认识你开始。
江野请展渡白吃了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他获得球赛的胜利。两人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展渡白缠着江野要带她回自己家。江野拗不过他,拖拖扯扯地去了老楼。
“大冷天的,你那小破地方能供暖气吗。”江野不耐烦地跺跺脚,深秋夜里已然凉得沁骨,饶是江野不怕冷的也有些哆嗦,小团白气在二人嘴边氤氲又消散,路灯把一高一矮的人影拉得很长。
“能、能,姐姐今晚在我那住好不好?我也怕冷,被窝一个人睡太冰了。”展渡白眼睛发亮,把她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江野就这幺半推半就地被带去了展渡白家楼下,他却不上楼,偷笑着像藏了秘密的金毛,一路带着女人去了楼后。
当男孩掀开遮尘布时,江野忍不住小小地惊叹一声。
是一辆崭新的哈雷,磨砂黑的车盖,流畅的车脊线,映着冷光的金属零件。她不那幺喜欢珠宝首饰礼服裙,但机车,谁能拒绝机车呢?
“因为姐姐说要用哈雷载女孩儿,所以,我就把我的二八大杠卖了。”展渡白在她身后带笑道,“现在姐姐愿意坐我的车后座了吗?”
车胎剐在沙地上荡起小股灰尘,夜里空荡的城里任由亡命鸳鸯似的二人横冲直撞。机车轰鸣声低沉闷闷,江野的长发随风飘漾。
“你攒了多久的钱?”女人在后座扯着嗓子问,风吼太大引擎太响,她只能这样说话。
“不久,三个月吧!”展渡白从后视镜和趴伏在他后背的女人对视,马路边昏黄的路灯把江野的脸映得无比立体,尽管她冷得发抖,但展渡白看出来了,她喜欢,她非常喜欢。
江野忍不住地笑,在他肩后哧哧地喷出热滚的气息。展渡白在城市大道上左拐右拐,最终冲上一座眼熟的桥,到顶时车身和二人短暂地腾空,再重重地落地,失重与颠簸让江野搂他腰畔更紧,发出一声愉悦的尖叫。
沉寂城市上空的天是很深的藏青,像油画的底色,而展渡白车轮下的路似乎可以通往与他身后世界的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至少那时他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