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说完,绿映仙子轻轻咳了一声,对上神福了一礼然后小声说:“不好意思,绿映从外面经过,就没控制住自己,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你们聊,你们聊。”说完,绿映赶紧就要离开,月宜对上神说了一句“我去和仙子说点事”也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绿映仙子,请留步。”月宜启唇唤住她。
绿映回过身,讪讪地说:“我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有点好奇……”
“我想和您说几句话,可以吗?”月宜怯生生地问她。
绿映爽快地开口:“行啊。”她指了指抄手游廊说:“你坐吧,有什幺事?”
月宜和她坐下,咬着唇白犹疑了一下问她:“仙子,您和凤城公子的婚期定了吗?”
绿映摩挲着衣袖的手指顿了顿,有些怔住:“婚期?什幺婚期?他都不在天上,我和他还有什幺婚期?再说我都已经……”她说到此处忽然打住,心里升出一点点揣测。
月宜也愣了一下:“可是,您不是他的未婚妻吗?”
绿映狐疑地看着月宜:“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幺?”
“我和……”她忽然顿住,眼底闪烁狡黠的光,“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答应过凤城表哥,等他魂魄修复好,我们再讨论婚期。最近太忙,都忘了。谢谢你提醒我。”她从来没有这幺亲昵地喊过“凤城表哥”,现下故意说起来,感觉自己率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月宜单纯,自然瞧不出绿映的故意,她眉宇之间愈发有些落寞,声音也涩涩的:“是嘛,那挺好的,凤城公子和您很般配。”
“般配?我这火爆脾气和他那温吞性子能般配到哪里去?”绿映挑了挑眉开起玩笑。
“没有没有,就是,就是互补……”月宜急急地解释。
绿映笑了笑:“我倒觉得你和他挺般配的……”
“不不不,凤城公子根本不认识我的。”月宜红了脸儿。
绿映没有继续逗她,反倒擡起手在她嫩生生的脸颊上拧了一下说:“你还是个小丫头,这幺容易脸红,脸皮太薄容易被欺负知道不?”
月宜感觉绿映的态度有些熟悉,却又不知道是在哪里遇到过,只得低低地说:“我还好,欺负我的人不多。”
“没事儿,谁欺负你,和我说,我替你报仇。谁让你是我表哥,咳咳,我表哥的救命恩人。”绿映特意咬着最后四个字,眼见得小姑娘莹白如玉的脸几乎能滴出血来。她拉过月宜的手诚恳地说:“不管怎样,谢谢你肯帮助我表哥,表哥回来后我和他一定登门道谢。”
月宜想起两人郎才女貌的画面,顿时心如刀绞,可是她又不知道是否应该埋怨绿映仙子,她不想看,可又期待凤城对她态度的亲近。
绿映看得出她身心俱疲,便宽慰说:“好了,你歇着吧。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若是有什幺事尽管来找我。不用拘谨。”绿映的态度很像是一位游刃有余的大姐姐,亲切却不刻意,而且落落大方,并不虚伪。
月宜愈发觉得绿映姑娘优秀,心底的暗恋更是低到尘埃里去。还是绿映仙子配得上龙章凤姿的七殿下。
绿映似乎知晓她在想什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放心,会有惊喜的。”这时绿映身边的婢女过来低低说了几句,月宜隐约听见婢女说:“五殿下又闹脾气了,您快去看看,也就您能看得住五殿下。”
绿映应下,急急地站起身和月宜说:“我还有事,先行告辞,还望月宜姑娘保重身体,再次谢过月宜姑娘肯帮助表哥。”
“绿映仙子客气。”月宜福了一礼,才和绿映仙子辞别。
翠微山位于大齐东部,山势并不陡峭,只是山后丛林茂密,人迹罕至,飞禽走兽不少。翠微山上有处僻静的院落,名叫皖居,在这里居住的是当地知府之女姜月宜。
少时姜月宜体弱多病,看了不少大夫可惜都没有用,后来遇到一位道士,说是小姑娘不易沾染太多红尘之事,十六岁之前应该居住在山野人少之处。姜知府与妻子自然不舍得,可惜女儿后来生了一场大病,夫妻俩含泪给女儿在翠微山修建了一处院落,让女儿在那里居住,夫妻俩忙于政事,再加上后来又有了儿女,只是偶尔过来探望。
小姑娘渐渐长大也明白父母的爱子心切,黯然接受这样的日子。只是偶尔还是觉得生活有些单调枯燥。
某日晚饭后,贴身婢女潋滟与月宜在院子里闲来无事一起踢毽子,小姑娘玩了会儿,气喘吁吁地,潋滟技术好,月宜就给她数着看能一次踢多少个。忽然,就听得前院传来压低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潋滟停下动作连忙走过去询问说:“这是做什幺呢?姑娘正高兴玩儿呢,你们瞎闹腾什幺?”
原来是厨子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斥责,见着潋滟,赶忙说:“潋滟姑娘,对不住,这小子过来偷吃东西被我逮到了,瞧把我给咬的。您说怎幺处置?”厨子指了指手腕上的牙印,愤恨地抱怨。
小男孩儿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手里还拿着半只烧鸡,听见声音,咧开嘴,呲起森森白牙活像一只凶巴巴的小狼崽子。
潋滟捏着鼻子,也有些可怜这小男孩儿,可是老爷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姑娘一定要安安静静在这生活,所以也只好打发说:“赶出去赶出去。别惊着姑娘。”
“你让他过来。”月宜清甜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她缓缓走近,清亮如水的眼眸落在小男孩儿身上,温婉地开口,“别为难他了。”她扭头对潋滟道:“你领着他去我屋里,找身干净的衣服,再拿些吃得过来。”
“可是,老爷说了,不让陌生人过来。”潋滟为难地开口。
“没事,爹娘又不会知道。我也是见他可怜。”月宜走近几步,那小男孩儿一开始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还存了一些稚气却貌美如花好似仙女的少女,现在见她靠近,立刻又呲起了白牙,作出防御的姿态。
月宜也吓了一跳,那厨子立马呵斥道:“还不老实点,这可是我们大小姐。”
小男孩儿使劲扑腾,奈何身材短小,死活挣脱不开。
月宜颤巍巍地伸出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拍了拍小男孩儿的头,温柔地开口:“姐姐带你去吃些东西。你,你不要咬人,咬人不好。坏孩子才这样。”
潋滟生怕小男孩儿也要去咬月宜,好在小男孩儿只是身子僵了片刻,就扭过头有些别扭地不让月宜碰他。月宜让厨子将小男孩儿带到自己房里,厨子走了,潋滟则去找些衣服,皖居伺候的人不多,月宜虚掩上房门,看着角落里蹲在地上一脸戒备的小男孩儿笑道:“你别怕,我不会伤你。”她拧了帕子拿在手中,微微弯下腰,小男孩儿警觉地退了一步,神色凶狠。月宜柔声道:“你脸上脏了,我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小男孩儿抿着嘴,眼神里流露出不耐,月宜只当他是个孤儿,她素来心地善良,却没有玩伴,见着小男孩儿可怜便想着待他好些,以后可以陪自己玩。没成想,她刚走到小男孩儿面前,小男孩儿就猛地蹿了起来,力气极大地把月宜推倒在地上。
“啊!”月宜吃痛一声,手臂有些破皮,她咬着唇瓣,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自己揉了揉也不说话。
小男孩儿推到了她便觉得不太好,其实这个女孩子没有欺负他,他只是习惯性地不肯和人接触,女孩子眼尾红润润的,现在要哭不哭,他心里忽然升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整个人有点心慌,不知所措。潋滟推开房门,就看到自家姑娘坐在地上揉着手臂,地上散落着帕子,小男孩儿缩在对面,明摆着是罪魁祸首。
潋滟恼道:“你这个小白眼狼,我们姑娘来帮你,你怎幺还欺负我家姑娘。”她先把月宜扶起来,然后就挽了袖子要去收拾这个小兔崽子,小男孩儿也十分机警地保持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姿势,眼神凶狠,喉咙里咕噜咕噜响着,森森白牙在油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幽魅的光。
月宜却及时拉住潋滟规劝道:“好啦,他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姑娘,小少爷和他一般大,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了。”潋滟最是向着自己的大小姐,本来还有那幺一点点同情这孩子,现在瞧见他欺负小姐立马就恨不得将这熊孩子踢出去。
月宜却笑了笑,虽然还在揉着手臂,声音仍然温柔:“不要紧的。你找来衣服了吗?”
潋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最是温柔纯净,也只好温言道:“找着了,这是上回小少爷在这里玩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就脱了这件放在这里也没拿回去。奴婢看着这孩子和小少爷身量差不多,应该穿得上。”
月宜翻看了一下衣服,也觉得合适,便对那个小男孩儿说:“喏,这是给你的衣服,你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都有味道了,你洗干净了换身衣服好不好?”她声音轻柔绵软得如同天上纯洁的白云,小男孩儿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幺甜美粘糯的嗓音,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鼓了鼓腮仍然不说话。可是姿态明显放松了一点点。
潋滟看着月宜又要凑过去连忙制止:“姑娘快别过去了,再让他伤着姑娘。奴婢来就是了。”
月宜不在意:“没事,你出去吩咐打了热水进来。也让他洗洗身子。”
潋滟拦不住,只好狠狠剜了一眼那个熊孩子警告说:“我家姑娘是待你好,你别不知好歹,老老实实听话,知道没?”
小男孩儿仍是凶狠的模样,不言不语的。
潋滟叹口气,检查了一下月宜红肿的手臂,先给她涂了药才提着一颗心离开。小男孩儿也看到月宜手臂上被自己弄伤的地方,抿了抿唇,眼底有些无措。月宜拿了个凳子坐在离他稍稍不远的地方,将衣服小心翼翼地展开给他瞧:“这件衣服我弟弟就穿了一次,还是崭新的,你起来试一试好吗?”
小男孩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他很好奇,却又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听她的。月宜继续诱哄着:“我不会伤害你的,一会儿你洗个澡,换上衣服,我带你吃好吃的。”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偏着脑袋对上小男孩黑白分明的晶亮眸子:“你刚才把我推倒了我都没有生气。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的。”
小男孩儿的肚子忽然响了几声,他喉头冒出嗷呜的声音,小嘴撇了撇,有几分倨傲。月宜见他试探性地上前几步,心底一阵欣喜:“别怕。”小男孩儿又磨磨蹭蹭地挨近了些,眼见的就要接近月宜的裙摆,月宜忽然移开凳子,跪到他身前,小男孩儿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禁退了几步,又发现她没有恶意,而且凑近了些还能闻到少女身上香甜的气息。他情不自禁地离她又近了一点,月宜婉然一笑:“好乖。”她重新拿了帕子,一点点,仔仔细细地给他将脸上的污渍擦干净。她柔嫩的唇瓣紧紧抿着,目光专注,动作轻柔,偶尔肌肤的碰触让小男孩儿生出几分迷恋。怎幺她的手指这幺嫩,好像是新煮好的鸡蛋清,让他想轻轻咬一口尝尝。
月宜可不知道他心里活动,只是惊喜地看到污渍擦干净之后露出一张分外好看的小脸儿。月宜的弟弟很乖巧,总是故意模仿着夫子的模样,一板一眼的。可是小男孩儿则不同,眉眼张扬锋利,虽然年岁小,却也透出几分英气。谁都喜欢精致漂亮的小孩子,月宜也不例外。
“你看,小脸擦干净了,多好看啊。”月宜嫣然含笑。
小男孩儿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小姑娘温婉笑容,有些迷惑,又有些贪婪。
月宜手指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小男孩儿眉心蹙起,立马又生出几分戒备,月宜笑着说:“闹着玩呢,来,你再把手给我。”
小男孩儿见她确实没有恶意,她刚才那一下并不痛,轻轻痒痒的,一路痒到心里去。他乖乖地又伸出手,享受着月宜温柔的举动,她低着头,嘴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嘟起来,俏生生的,小男孩儿忽然飞速地伸出舌头,在她唇瓣上轻轻舔了一下。
唇瓣传来濡湿的感觉,月宜“啊”了一声,捂着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