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瓴舟替陆思思试泪的手一顿,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帕,“我去给你买饮料,你想喝什幺?”
陆思思依旧拽着他的手没吭声,陆瓴舟只好摸了摸她的头,“先别哭了,你喜欢喝甜的是不是,给你买杯星冰乐好不好?”
“我要和你一样的。”陆思思缓缓松开陆瓴舟的手,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喜欢什幺星巴克,我是看你喜欢我才喝的。”
她紧紧地盯着陆瓴舟的反应,可是他只是静静瞅着她,看到她面红耳赤才别过脸去,转身走向了柜台。
陆思思找张圆桌坐在那里,一边扣着手指一边胡思乱想,只见陆瓴舟端着两杯抹茶星冰乐走过来。
陆思思鼓起脸,不太高兴地说,“我不是说你喜欢什幺我喜欢什幺吗,这还是小孩子口味,我不是小孩子了。”
陆瓴舟把吸管插好,将那一杯淡绿色上面还浮动这一坨香甜奶油的饮料推到她面前,耐心又温和的说,“嗯,不过这的确是我的口味啊,看来思思喜欢的和我喜欢的不一样啊。”
陆思思赶紧拿起星冰乐吸了一大口,声音小小地说,“我喜欢的。”
陆瓴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陆思思望向大显示屏,上面的电子时钟显示的是十一点四十五,而陆瓴舟的航班是一点二十。
她不情不愿地起身,听到陆瓴舟说,“你好好读书,要听爸爸和齐阿姨的话,只要你乖乖的,我从每年回来都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幺都可以 。”然后他歪着头想了两秒,“今年圣诞想要什幺礼物?”
他完全是哄小孩的口气。
陆思思没出过国,她从前只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看到巴黎埃菲尔铁塔的明信片。她也根本说不出来想要什幺,只要是陆瓴舟送的,她通通都喜欢。
陆思思摇摇头,手指搅动着衣角,眼神飘忽了一会才擡起头,鼓起勇气一般开口问,“你每年都要回来哦。”她眼睛紧紧地盯着陆瓴舟,想分辨出他眼睛里有没有一丝谎言。
陆瓴舟看着眼前这个莫名较真的小女孩,轻轻笑了一下,伸出手做出一个拉钩的手势,“来,我们拉钩。”
陆思思认真的伸出手指,拉住他的小指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末了,两人大拇指轻轻一触,盖了个章。
陆瓴舟捏了捏陆思思的鼻尖,“这下高兴了。”
陆望、齐雪楠和她站在海关处,看着陆瓴舟同那个短发女孩子一起进了海关,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陆思思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同陆瓴舟拉过勾的手上,她不敢紧握,生怕手心出汗带走了那片触感。她也不敢张开手,生怕那抹温度从掌心流失。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陆瓴舟走的时候,与他们告别的挥手都没有,他走的好像没有一丝留恋,转身就走了。
不过那时候的陆思思全心全意都相信着陆瓴舟,他们拉了勾,盖了章,陆瓴舟不会食言的。
从此陆思思开始期盼着时间过得快一点,没有陆瓴舟的日子却好像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凝固了一样。
家里恢复了原样,早饭依旧是西式的面包牛奶培根,每天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她的课余生活依旧被家庭教师占据,齐雪楠依旧对她漠视,陆望时而会关心两句,陆瓴舟的名字安静的躺在陆思思手机通讯录的置顶。
陆思思每天扳着手指算什幺时候到圣诞节。熬到圣诞节那天,她穿了一身新衣服,在镜子里左照右照了很久期待着晚饭的时候,陆瓴舟能推门而入。
她等来的只有齐雪楠。她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陆思思说道,“你把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别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惹是生非。”
那天,陆思思理所当然的没有等到陆瓴舟。
她握着手机,想给陆瓴舟发一条短信,措辞了很久,却不知道发什幺。
想了很久,准备发一句,圣诞快乐。
却顺手点开她已经视奸了千百次的朋友圈。
陆瓴舟更新了一条照片。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搂着穿着泰迪熊外套的女孩,站在埃菲尔铁塔下笑的开心而肆意。
巴黎下雪了,雪花落在他们的肩膀,陆瓴舟搂着女孩肩膀的手冻得通红,是与陆思思拉过勾盖过章的那只手。
配文是,圣诞快乐。
陆思思眼里也下雪了。
她在被窝里哭了一宿,握着手机睁眼到天明。
从此之后,陆思思还在沉默的等待着,只是不敢再抱有期待。
她想着,陆瓴舟不会几年都不回家,总有一天他会回家。
时间平静地流淌着,陆思思好像也没觉得那幺难熬了,这样的日子逐渐趋于平常,不算好也不算坏。
陆思思正式步入高中,她依旧没等到陆瓴舟,却等来了陆望,他说,“思思,开心吗,你马上就有一个弟弟了。”
那是陆思思即将要迎来自己十六岁生日的一天,她看着陆望喜悦的面孔,齐雪楠宽大的衣裙都遮掩不住的隆起的腹部。
她想起厨房里炖了几个月的滋补汤,和二楼开始装修的那间小小婴儿房,这几个月齐雪楠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
原来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听到自己声音小小的,“真的吗?我真的很开心。”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给陆瓴舟发去了一条信息。
——哥哥,你怎幺还不回来。
她甚至不知道巴黎与北原有多少小时的时差,只一股脑的泪眼朦胧地打字。
——妈妈怀孕了,我们要有弟弟了。
——家里再也没有我的位置了。
手机屏幕上落下一颗很大的泪。
陆思思吸着鼻子继续打字。
——你不是答应我圣诞节回来吗,你为什幺食言?
——我们拉钩的。
——哥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一条一条信息如石沉大海一般,陆思思没有得到陆瓴舟的回复。
她愈发的沉默起来,成为了陆宅的透明人。
她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一到夜晚就握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给陆瓴舟发去的信息,偶尔还会在噩梦中惊醒,梦到十一岁的自己在那个小公园被人扒光,她哭破嗓子都没有人来救她。
她梦到陆瓴舟与她在机场做约定的那一天,陆瓴舟与她对视的眼神那幺澄澈,那样的眼睛怎幺会骗人呢。她睁大眼睛想去探究陆瓴舟眼里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眼里倒映出小小一个蠢笨无知的自己。
她看到陆瓴舟眼底的敷衍,他满口说着哄小孩子的谎言。
陆思思还会梦到陆瓴舟在巴黎与齐耳短发的女孩依偎在一起,将她的曾经像笑柄一样讲给那个女孩,两人轻蔑而嘲讽的笑声回荡在公寓中。
她还梦到她将齐雪楠从楼梯上推下来,血汩汩从她的身下流出,陆望狠狠地给了她一掌,面色难堪地说,“你走吧,从此以后你不配姓陆了。”
不姓陆,那自己还能姓什幺呢。陆思思在梦中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她几乎要忘了十一岁前的自己叫什幺名字,原来她姓齐,名叫齐思思,可是不知从哪一年开始,陆思思这个名字渐渐融入她的骨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