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寅看着白莘一笔一画地在协议下方签好自己的名字,‘白莘两个字一共十五笔啊’,他想。”
白莘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既然答应了李子寅,就没有拖延的道理。第二天李子寅刚刚结束例行会议,便被白莘请到了千禾苑。
千禾苑在明宫内,是个离李子寅的寝宫仅需要步行十分钟的三层别墅,是历来皇室亲卫的居住之所。
李子寅很清楚白莘请他来的目的,因此心里略有些忐忑,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千禾苑了,但仍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一副乖巧的样子。
白莘看着李子寅的行为有些好笑——宫里规矩多,文嬷嬷又总管着李子寅不让他吃零食,而千禾苑是白莘自己的地方,他又和李子寅从小一起长大,因此他被赐住千禾苑之后李子寅没少来他这蹭吃蹭喝。每次进屋都直奔冰箱拿可乐,白莘拦都拦不住,像今天这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还真是第一回。
白莘微微正色,鞠躬道:“陛下要喝些什幺吗?属下去取。”
李子寅进了千禾苑的门之后就开始有些慌,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听见白莘问什幺,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白莘看着李子寅的样子就清楚他不知道在想些什幺,也不再问,声音略大了些,微微弯腰,“陛下这边请。”
李子寅这才回过神儿来,利落地起身,经过白莘的时候扶了一把,“阿莘私底下别叫我陛下了,太疏离了。”
白莘并未作答,顺着李子寅的力道直起腰来,在前面带路,但在李子寅看不到的地方却慢慢勾出一抹笑来。
白莘的办公室在别墅的二楼,是个十分宽敞的房间,装修考究,以冷淡的灰色系为主,倒很符合白莘的气质。
李子寅每次来千禾苑都是来放松的,甚少和白莘聊公事,因此这个书房他也是第一次来。
摸了摸鼻子,他一边暗自腹诽白莘连装修都走性冷淡风,居然是个s,一边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他算是想明白了,反正已经打算和白莘确认关系,扭扭捏捏地反而不是他的风格,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不打算退缩了,白莘爱怎幺样就怎幺样,他应该相信白莘的。
白莘看着李子寅一脸壮士赴死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来,轻咳了两声,把已经准备好的契约文件递给李子寅,“您看看吧。”
见李子寅接过,又轻声补充,“您最好看完全,有什幺不能接受的我们再商量着改。”
李子寅翻着手上的纸,原本尽力平静下来的心却又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和兴奋。
做皇帝好歹做了十年,李子寅面上不显,开始一行行地仔细阅读。
白莘看见李子寅开始看,转身去旁边的休息区取了茶具回到沙发上开始泡茶。
李子寅余光瞟到白莘的动作,有些不可思议,“阿莘还会泡茶?我和你相处了十几年居然不知道你还会泡茶?”
白莘闻言顿了顿,有些心不在焉地回,“是啊,只是侍卫队工作忙,很少自己动手罢了。”把烧水壶的电源打开,他取了一些铁观音放入茶具,“茶还是自己泡的才合口味,您等下尝尝看?”
静静地盯着壶中的水汽升腾,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白莘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他熟悉李子寅的每一个习惯,李子寅却只熟悉身为白侍长的他。
抛开皇室亲卫的身份,对于白莘,李子寅到底了解多少呢?
所谓主奴关系,到底有几分欲望,几分真心?
白莘将烧开的水注入茶壶中,看着茶叶的浮沉舒卷,只觉得自己同这茶一样,浮沉由不得自己——今日的李子寅愿意和他玩,明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清楚得很。
用壶盖轻轻拂去漂浮的白沫,白莘心里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升腾起一个念头——打破他。
把李子寅调教成一个淫荡的贱货,一个离开了自己就无法正常性爱的奴隶,让他永永远远地留在自己身边,奴隶也好,恋人也好。
他不仅是个s,更是个资深的dom,圈内大名鼎鼎的调教师,哪怕李子寅是皇帝,他要做到这点,也并不难。
指尖碰触到滚烫的热水,白莘被烫的一抖,才从刚刚几乎沉沦的意识中脱离出来。
李子寅本来就在偷偷地看着白莘泡茶,只觉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泡茶的样子竟然如此优雅。
君子如竹。
虽然他知道白莘西服下是蜜色的皮肤,健壮的身体,紧绷的肌肉,和这四个字完全搭不上边儿,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升腾起这个念头。
见白莘烫到了手,忙放下手中的协议,关心道:“没事儿吧阿莘?”
白莘有些慌乱,匆匆退下,去了旁边的休息区冲洗,神智才有些回笼。
苦涩一笑,他知道自己骨子里的占有欲正在蠢蠢欲动,但他不能。
身为白侍长,他不能允许帝国的领头人成为一个人前严肃人后放荡毫无羞耻的玩物。
身为白莘,他不希望自己爱的人是因为欲望和洗脑而雌伏在他身下。
李子寅就是李子寅。
他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用冷水泼面稳住情绪,白莘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李子寅早就倒好了茶,正在小口小口的啜饮。见白莘出来,摆了摆手,“阿莘泡的茶真的和宫里的不一样!阿莘以后可以经常泡茶给我喝吗?”
白莘微微一笑,坐在沙发上取杯喝了一口,“好啊,是我之幸。”浅斟细饮了一阵子,见李子寅只是喝茶不再看协议,便出声询问,“看完了吗?”
李子寅嗯了一声,指着协议的某一处认真地擡眸问道:“难道不应该叫你主人吗?为什幺要叫先生?”
白莘的呼吸微顿,而后淡然开口,“一是怕你叫不出来,二是…”白莘沉默了一瞬,手攥紧了茶杯,面上却不动声色,“协议上写了三个月的磨合期,通过了磨合期再叫主人吧,我不喜欢收陌生的m。”
李子寅有些失望,但仍是乖巧地嗯了一声,他已经敏锐地发现了白莘没有用敬称。
这很好。他想。
白莘见李子寅不再说话,又指着协议的几条道:“我会保证每周固定的一次调教,平日里也有奖惩措施,可以吗?”
李子寅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那就是说,平常也可能有调教是吗?”
白莘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不过都是在私人时间,陛下还是应该以国事为重。”
李子寅因为白莘的敬称有些不满,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莘被李子寅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逗地想笑,这样的李子寅还是他第一次见,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如果您不喜欢,可以改为每周固定。”
“别改啊——”
李子寅连忙抢回白莘手上的协议挥了挥,“写上了就不能改了!”
白莘失笑,又强调道,“调教的时候,你可以说安全词,我会停下——但安全词只适用于超过极限的情况下,如果乱用安全词,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李子寅见白莘强调,也郑重地点头,而后开口提议,“安全词就定为白侍长吧?上次也是这个。”
犹豫了一阵,李子寅又开口问,“阿莘说的这个无性行为的肛门调教是指什幺?”
话还没问完,李子寅自己已经红了耳朵,声音也越来越小。
白莘被李子寅的羞涩取悦,满脸笑意地开口,“就是你后面会进去些玩具什幺的,不过没有性行为。”
“边缘性性行为也没有?”
白莘坚定地点头,“没有。”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和不允许李子寅叫他主人一样,只要没有实质发生性关系,一切都有挽留的余地,李子寅可以随时退出,而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只是调教了一个普通的奴隶——他从来不碰收下的m。
李子寅倒也一瞬间沉默了,他已经做好了和白莘发生关系的准备,但他没有想到白莘干脆不要他,甚至连口交等边缘性行为也是不被允许的。
一瞬间说不清是庆幸还是挫败的情绪席卷了李子寅,让他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白莘也不说话,他不清楚李子寅此时心里的纠结,但是他知道李子寅在习惯和适应,便给足了李子寅思考的时间,直到李子寅自己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需要什幺自称吗?”李子寅又试探着问白莘,“奴隶?”
白莘本来在闭目养神,听见李子寅的问话睁开眼,有些诧异,“你能接受?”
李子寅心里也有些烦乱,不自觉地抓来抓头发——他觉得如果不自称奴隶的话,这份关系就并不是理想的主奴关系,但是另一方面,从小身为上位者的他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白莘盯着李子寅胡乱摆弄头发的手,有些了然。
他从小和李子寅长大,李子寅的小动作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次李子寅心里纠结的时候就喜欢抓头发。
在李子寅把头发抓成一个草窝之后,白莘终于忍不住捉住李子寅的手,有些无奈,“身为皇帝,您要注意形象。”
这句不像是劝谏的劝谏成功地让李子寅停了手,李子寅可怜巴巴地看着白莘,眨了眨眼,自称的事情是自己搞出来的,他现在没脸再收回这句话。
白莘不置可否地看着李子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阿谦。”
李子寅愣了一下,有些懵。
白莘见李子寅不明所以,又补充了道:“知谦。”
李子寅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李子寅这个名字是根据族谱上来的,而他父皇给他取的表字是知谦,提醒他身为皇太子仍要谦和有礼,不耻下问。
只是他父亲去的早,他八岁登基之后便不常用这个名字了,若不是白莘补充完全,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谦字和他有什幺关系了。
——白莘是想让身为奴隶的他和帝国皇帝李子寅分开,用他的表字是最合适的。
李子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检查了一遍协议,见没有什幺问题,便郑重地签上了李子寅三个字,铁画银钩,自成风骨。
白莘支着下巴看着李子寅签字,面上微微纠结,但仍一笔一画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收好了协议,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子寅。
李子寅被白莘盯地有些坐不住,有些局促地站起来,微微垂着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和我来。”白莘转身出了书房,声音不辨喜怒,微微上挑地尾音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李子寅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白莘离去的背影,定了定神,他有些惶惶,忙追上白莘,而后不忘道了一句,“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