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后面有几棵梧桐树,一到夏天枝繁叶茂,下过雨后,树叶颜色更深。
再往旁边走就是高二年级的教学楼。
明明英语办公室就在右边的实验楼里。
可她为什幺要向左绕一大圈路过高一的那一层楼。
易觅自己也不知道。
林寻就刚好出现在这时候。
他靠着墙,蓬松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尤其扎眼,有风吹过来,碎发进了眼,他眯起左眼,用手揉了揉。
易觅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
她能感受到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寻擡起手,想跟她打个招呼。
没成想,她就这样笔直地走了过去。
至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她路过他时,带起的风中有她头发上好闻的味道。
那个味道,他很熟悉。就在昨晚,他离开她的房间前,还帮她擦过她半湿的发。
林寻擡起的手,重新放回了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下。
从英语办公室出来时,已经快要上课。
易觅怀里抱着的练习册,整整摞到了下巴。
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着两个女生,电梯门一打开,她刚要迈开腿,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说,“你不会是喜欢林寻吧?”
另一个短发女生扯了扯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你小点声啊!”
易觅装作什幺都没听见,先她们一步走进了电梯。
那女生笑道,“没事,很正常啊,我初中和他也是一个班的,他那个时候更受欢迎。”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易觅怀里的练习册散落在地上。
其中几本滑到了前面两个女生的脚边,那个短头发的女生赶紧转过身来帮她捡起。
“多谢。”
易觅蹲在地上,笑着擡起头。
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女生胸前的校签上。
“彭文文。”
前面半蹲的女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瞪圆了眼睛擡头看她,“嗯?”
“谢谢你。”易觅挥了挥手里的练习册,眯起眼笑了起来。
彭文文看着她的笑颜,脸有些热,她捋了下耳边的短发说,“没关系。”
电梯门复开,易觅抱起那摞练习册走出了电梯。
脸上笑颜恢复平静,嘴角也不再勾起,她抱着练习册一步一步往教室走去。
说实话,她不是不知道林寻的出众。
在这样的年纪里,一片草丛中的梧桐树是最耀眼的存在。
林寻就是这棵挺拔的梧桐树。
易觅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那几棵梧桐。
有阳光从乌云里溜了出来,斜斜地照过树木,留下一片树影,一半阴一半明。
污浊藏在那一半的阴影里,埋在土壤中。
饶是最勤劳的蚁群也无法将它全盘扯出。
恨意是滋养它的养料。
*
夕阳浓烈,如同布丁最后浇上的那一层焦糖糖浆。
司机把车停在了院子里,易觅先下了车,后面跟着林寻。
掏出钥匙,打开门后,从餐厅飘过来一阵阵香味。
换好拖鞋,她奔向餐厅,刚好看到阿姨将饭菜端到桌子上。
“妈呢?”
林寻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太太和先生晚上有饭局,应该要很晚才回来。”阿姨说着,擦了擦手,“刚做好,趁热吃吧。”
可乐液体倒进玻璃杯里,呲呲冒着碳酸气泡,这时再往杯中加入两块冰,神仙都用这口凉气续命。
易觅擡起杯,喝了一大口。
“你们班有个叫彭文文的女生,长得挺漂亮的。”易觅放下玻璃杯,搓了搓指尖沾上的冰凉水珠。
“哦。”林寻垂着眼眸,看不出表情。他伸过手,拿起她面前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
易觅的视线停留在他嘴唇上。
她指了指那杯冰可乐道,“这是我喝过的。”
“嗯。”他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胳膊支着下巴,易觅笑了一下,嘴角弯成一个小勾,诱人犯罪。
晚饭过后,餐具被阿姨排列有序地摆放进洗碗机里,滴地一声,机器启动。
林寻在她的房间里打起了游戏,键盘声音噼里啪啦的响。
易觅转过头,趴在椅子靠背上问,“你怎幺总我在房里打游戏。”
他手指不停,头也没擡道,“你房间网比较好。”
林寻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响了起来。
他扭头看过去,易觅却越过他拿起了手机。她随即坐在小沙发上接听了电话。
一闪而过的画面,足够时间让他看清屏幕上的名字。
他的视线从她握着手机的手心上移动到翘起的嘴角。
那上扬的弧度宣示着她美好的心情。
她穿着校服半袖,百褶短裙,白皙的大腿与下面深蓝绒布沙发形成对比。
林寻偏头看她,下巴轮廓在台灯下,弧度明朗。
游戏里的小人停住了。
耳机里传来了朋友的叫喊:“我靠?林寻什幺情况啊?掉线了??”
他面无表情的摘下耳机,挂在脖间。
视线停留在她大腿肌肤上,靠近裙摆边缘处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指甲盖般大小,形状像一只蝴蝶。
他用手轻轻触了一下,易觅还在说话,也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想阻止。
她轻笑了一声,是对电话另一边的那个人。
而林寻的手,却已经抚摸进了她的裙摆里,他略显冰凉的指尖贴着她柔软的皮肤。
然后瞬间擦过了她棉质内裤的边缘,只是一瞬间。
“明天见。”易觅用右手挂断了电话,左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林寻缓缓笑起来,“你还和周毅有联系?”
“本来就是一个班,低头不见擡头见。”
林寻抽出了自己的手,眸色暗沉,“如果要拒绝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机会。”
也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周毅。
易觅低下了头,散着的头发遮住了侧脸,她撇了撇嘴再擡起头后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你不一样,你是我弟弟嘛。”
林寻脸色沉下来,笔记本一合,走出了房间。
巨大的关门声,连楼下的阿姨都吓了一跳。
林寻回到房间后,仰着头躺在大床上,房间昏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音最清晰。
半晌,他坐起身,脱掉了校服上衣,走到了浴室,将花洒打开。
在氤氲雾气笼罩玻璃门之前,他深邃五官尤为清晰。
他眼睛盯着前方,任凭水流模糊视线。
有些无法说出口的话,眼神能够传达。
他胸腔随着呼吸起伏,有一股酸涩液体正慢慢靠近心脏。
洗完澡,天已经黑透。
林寻坐在书桌前写作业,有敲门声响了几下,他站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睡衣的易觅,她指了指头发说,“我吹风机坏了,过来借用一下。”
林寻低头看她湿漉漉的头发,侧过身让她进了门。
“就在浴室放着,你去拿吧。”
说完他就走回了书桌前,台灯照在亮白色的纸张上,每一个字他都看不进去,直到背后有声音响起。
“你这道题选错了。”
声音来自他头顶,林寻敏锐的感觉到有水滴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一点点下滑。
“应该选C的。”易觅的声音又出现在他的耳边,她从他背后伸过手点了点卷面上的那道选择题。
嘴唇距离他太近,她一说话那温热气息全部钻进他的耳朵里,顺着耳蜗一直到脑袋。
他都能感觉到她的下巴就快要贴上他的肩膀。
睡衣领口宽大,他露出的肉体骨骼分明。
后颈有汗液流出,混着她发尖的水,滑进脊梁。
喉结滚动,他微微侧头看她。
那股逼近心脏的酸涩液体呈现出黑色。
完全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