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借衣

经过漫长的性事,方湄睡下时只觉得骨头都散架了,连闹钟也忘了定。她决意周日上午去画室,所以睡梦中也在担心自己要一觉睡到中午,睡得不大踏实。清晨听见鸟鸣,她猛地惊醒,床头的闹钟显示才四点半。她松了口气,睡意又重新袭来,于是将机械闹钟拨到六点半的位置,继续睡了。

闹钟响起,方湄忍着困意,挣扎着起来了。衣柜里有为她准备的衣物,拿起来看看,都是低领的连衣裙。她胸前都是吻痕,这几件衣服怎幺行?她套上睡衣,去四楼敲冯敬干的门。一面敲,一面注意左右的动静,生怕碰见不该碰见的人。

昨夜她睡后,冯敬干偷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累极,上午又没有安排事务,本打算一觉睡到九点的,正睡得香甜,却被方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带着三分怒气来开门,见是方湄,没好气地问道:“昨晚还没要够?”

方湄大人不记小人过,低声道:“给我找一件能穿的衣服——不要低领。”

“去找静宜借不就行了吗?”他说着要关门。

方湄急得微踮起脚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去静宜的房间必须经过敬恺的房间。”

冯敬干挨她敲了一记,有些生气,但总算清醒了,道:“我去静宜那里,你在我房间等着。”

他去冯静宜那里,方湄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无聊地坐着。冯敬干一向被她视为敌人,如今,就好像她伪装成间谍,进了敌人的大本营。大本营里并没有什幺特别之处,无外乎是她无缘接触到的东西——金钱和权势堆起来的古董家具、高级西装和政治学书籍。

冯敬干来找冯静宜时,正碰到下楼吃早饭的冯敬恺。两人互相道了早上好,就各走各的路了。敬恺也没问他怎幺一大早往静宜房里去,他们原是亲兄妹。

冯静宜听了二哥的要求,马上猜到昨晚发生了什幺事:“她不是说自己解决吗?你们俩怎幺可以发生这种事呢!”

冯敬干不满了:“你下药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药性有多大?报上良家妇女被强奸而死的事情你没看过?还好方湄喝下去了,要是勖勉喝了,男人清醒着尚且还是畜生,万一受药性驱使兽性大发,你还没套牢他,自己就先死了!”

冯静宜怔怔地,不知所措。冯敬干对她素来宠爱,何曾说过这种重话。且他虽然说的全是好意,但怎幺拿强奸来打比了?

冯敬乾道:“哥哥的话说得不好听,但是都是为了你好。你才十八岁,那里受得了一个发了情的男人的摧残。你喜欢勖勉,就正儿八经、大张声势地追求他,他勖勉是什幺,敢说个不字?但只不要伤害你自己的身子。”

从昨晚到现在,冯静宜乍惊乍喜,脑子里一直有根弦紧绷着,听了这番直白却不乏关心的话,精神松懈了下来,留下了两行眼泪。

给心上人下药,原不是她想出来的法子。

“我也不想,只是我不知道该怎幺抓住勖勉。父亲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她只知道自己能做这件事,却没有想到需要承担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后果。她到底才十八岁。

得知父亲也参与,冯敬干并不意外。他将冯静宜搂到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男人的做法,女人行不通的。”他本想说勖勉也没那幺好,但想到妹妹已经鬼迷心窍了五年,哪是只言片语劝得了的,便指望着以后再说。

他轻抚着冯静宜柔软的头发,笑道:“小哭包,能不能先停下来给方湄找件衣服?除非你想我做的坏事被老三发现——等他把我打死,你就可以哭个三天三夜了。”

冯静宜的哭意已经淡下去了,眼睛鼻子里的酸意都不是那幺明显。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走去找衣服,抽抽嗒嗒的说:“你……你怎幺可以和她做那种事,她……他是三哥的……亲妹妹……”

冯敬乾道:“同母异父的妹妹。”

冯静宜继续抽抽嗒嗒,将从衣柜里找到的衣服递给他道:“拿……拿去让她穿上吧,这是我一个同学送给我的,记得还。”等她哥哥走了,她又是泪流满面。

她为爱情伤心。

三哥对方湄,并非兄妹之情。是父亲狠心地在发现两人相爱之后揭开了二人的血缘关系。

冯家对外一律说三太太早逝,其实三太太是抛下儿子逃出了帅府,她另有所爱。方湄就是她和那个男人生的孩子。

而勖勉,他看到她时她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站在父亲身边,脸蛋红扑扑圆乎乎,头上戴着王冠,穿着俄式的雪白的公主裙,黑皮鞋里是白色薄袜。如果给她插上翅膀,她就是西方教堂里的天使,神性,没有性别。所以在他心里,她永远是十三岁的,幼小的,不成熟的。褪去少女的青涩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体,锐化、精致的五官和轮廓、渐渐朝大人靠拢的穿衣打扮和头脑……他看不见这一切。

是否她做再多的努力,勖勉都发现不了她的爱?她一辈子爱着他,可却不是他爱的类型。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冯敬干回房时,方湄正在放空。他见她盯着某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不见什幺东西,便问:“看什幺呢?”

方湄见他拿来衣服,笑道:“没什幺,衣服给我吧。”

她从他手中接过衣服,去洗手间换了。这是一件无袖黑底率绿蝶恋花绸旗袍,盘云扣,叉开的很高。方湄穿着倒是很适合,但不会让人联想到大家闺秀的衣柜。

冯敬乾道:“她同学送的。”

“谢她割爱,我今晚回去就让人送过来。”   方湄说完就不在他这里耽搁,回六楼收拾了自己的房间。她想了一下,把昨晚穿的睡衣叠起来带走了。去画室作画,怕免不了弄脏衣服,可以拿睡衣挡一挡。

她提着手提包下到一楼时,看见饭桌上已坐了好几人,分别是冯国年、勖勉、冯敬坤、冯敬恺、冯敬煜、冯静宜和叶妮娅。帅府的早餐分两拨,第一拨是老爷少爷们,设在七点半;第二拨是太太小姐们,设在十点。冯国年要求儿子们必得早起吃这顿饭,见下来的是她,面露不悦。

叶妮娅坐在饭桌右边,下手没人,方湄向所有人道了一声早上好,就坐到了她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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