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

吊扇发出‘嗡嗡’的噪音,像枚陀螺般一刻不停地运转着,为夏日闷热的天气带来几分清爽的凉意,蝉趴在树干上叫的正起劲,吱吱喳喳,叫个没完没了,听久了就会让人心里产生出莫名的烦躁来。

餐桌上那几道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但没人动筷去品尝,老式电视机里播放着综艺节目,主持人为了调节气氛讲了个早就老掉牙的笑话,旁边的嘉宾附和着发出浮夸的笑声。

周燃打破了持续长久的沉默,他开口对着正在专心看电视的周梁荣说道“爸,别再等了。”

周梁荣叹了口气,关掉电视,拿起筷子,说“吃饭吧。”声音里满含失望。

周蕴快速拿起筷子,夹了筷青菜送进嘴里咀嚼,又夹了筷红烧肉放在周燃碗里。

突然间,门外响起了钥匙插入锁孔旋转的声音,‘咔嚓’一声,门被打开。

周梁荣放下碗筷,看着站在玄关处换鞋的女人,橘黄的灯光映照在女人的脸上,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早已不似当年那般美丽。

周梁荣质问道“你去哪了,那幺晚了才回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周燃和周蕴回卧室待着,他们要处理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周燃拉起周蕴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房间里。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他们同时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剧烈争吵声,周蕴蹲坐在地上,把左耳贴在门旁,想要听清楚门外的争吵声。

大多数还是以前他们争吵的内容,一直重复拿来说,没什幺新意,左不过是蒋简宁想要离婚,周梁荣不许她离,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僵持至今。

蒋简宁想要离婚的原因是她出轨了,在外面找了个情人,美曰其名为迟来的真爱,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男人以前也结过婚,

为了她硬是跟自己的妻子闹翻,净身出户离了婚,就等着蒋简白也离婚,跟他双宿双飞。

周梁荣其实早就知道蒋简宁在外面偷情,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自己没发现,只要蒋简宁别玩的太过分他也就不拆穿,两个人还是接着好好过日子。

谁知道蒋简宁自己过来跟他坦白,铁了心要跟他离婚,周梁荣为了挽回这段婚姻,什幺招数都试过,拿两个孩子去威胁她,结果蒋简宁说两个孩子都可以给他,她每个月还能支付一笔可观的生活费直到孩子们都成年为止。

蒋简宁依旧隔三差五的提出来要跟他离婚,依旧两人吵来吵去,闹得不可开交。

周梁荣不肯妥协,一直拖着,这婚就离不了。

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巴掌声,把周蕴吓了一跳,随后她听见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走向玄关打开大门然后‘咣’的一声巨响,有人摔门而出。

周蕴站了起来,战争已经结束了,没必要继续偷听了,她猜测脚步声应该是属于周梁荣的,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大概三分钟左右,敲门声响起,蒋简宁开口说道“你们接着吃饭吧,我去把菜热一下。”语气柔和的仿佛刚才争吵时咆哮着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

周蕴打开门,看到蒋简宁右脸上刺眼的红印,怔愣住,蒋简宁又重复的说了一遍刚才的话,周蕴回过神,对她轻轻的点了下头,蒋简宁离开,前往厨房里去热菜。

周蕴像只轻快飞舞的蝴蝶般跑到周燃旁,把他手上的书抢走,又将他脸上的眼镜摘下戴着自己脸上,装模作样的模仿起他看书的样子。

周燃无奈地说“把眼镜还给我。”

周蕴没再跟他继续开玩笑,听话的把眼镜和书一并还给了他,然后坐在床沿,把头靠在床头板上,斜着眼睨他,她压低声音说“你猜刚刚爸爸为什幺要打妈妈?”

周燃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回视她。

周蕴也没了跟他玩文字游戏的兴致,她揭晓谜底“因为她怀孕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幺,蒋简宁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过去吃饭。

周蕴起身理了理裙摆跟随周燃一前一后的走到客厅。

本应该变凉的菜肴又重新冒出了热气,周燃看到蒋简宁打算离开后叫住她“妈,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蒋简宁停下正在换鞋的手,敷衍的解释道“我不饿,你们自己吃吧,我还有事。”说完接着穿鞋,然后起身离开。

现在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蕴挑了挑碗里的饭,她一点儿也吃不下去了,她颇有些悲伤地说“我们被抛弃了,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我们还很快就会有个亲弟弟,或是妹妹。”

周燃只是低头吃饭,周蕴就撑着手肘盯着他看,也不说话,直到他将自己碗里的最后一粒米给刮干净,擡起头,对着她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说“你是在减肥吗?”

周蕴笑着摇了摇头,回答他“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吃不下而已,我觉得我自己已经够瘦的了,不需要减肥。”

周燃没再说什幺,收拾好碗筷,去厨房洗碗。

水流声哗哗响起,周蕴躺在沙发上,将纤细的右腿放在沙发扶手上,头枕着靠垫,手里拿着遥控器漫不经心的调着频道,没有什幺节目好看的,周蕴都嫌太过无聊。

周燃洗好碗,回到客厅后第一眼看到沙发上景象,周蕴懒散的躺着,她裙摆的大片面积都散落在一旁,少女如甜腻的奶油般白皙的双腿在沙发扶手上随意地晃动,脚趾上均匀的涂抹着鲜红的指甲油,是她从蒋简白梳妆台上偷拿的。

周蕴扭头看到他来,撑起了身子,盘着腿坐,凝视着周燃,周燃不为所动,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周蕴也懒得再看这些无聊的节目,她关掉电视,跳下沙发,光着双脚走进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去卧室换了件睡裙,掀开床上的帷帐躺在了凉席上。

闭上双眼,不知过去了多久,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蝉鸣,逐渐变大,成为了滂沱大雨,彻底吞噬了渺小的蝉鸣,周蕴被雨声吵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在她即将跌入梦境时,一道雷劈下来彻底将她的睡意扰乱。

她猛地起身,伸手打开灯,从床上拿起枕头,依旧没有穿拖鞋,光着脚,她每个夏天都是如此,慢吞吞的走到周燃的房间门前,敲响了他的门。

周蕴十分有耐心的抱着枕头坐在地上,她一秒一秒的数着时间,一百八十二秒后,门开了。

周燃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周蕴仰着头对他说“哥,外面在打雷,我好害怕,今晚就让我跟你睡吧。”

她站起来,也不管周燃的意愿,自顾自的走进屋里,看到窗沿边花盆里的茉莉花悄无声息的绽放了,窗外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玻璃窗,但无法伤害这朵脆弱的茉莉花。

茉莉花的种子是周蕴的朋友一时心血来潮想要陶冶情操养养花,去种子店买了几包花种然后送了包给她。

周蕴自知不是这块料,她以前种盆西红柿都会被她养死,更何况是这种娇嫩繁琐的花,于是就把那包种子随手送给了周燃,怎幺也没想到他真会把它种下了,细心呵护起来。

周蕴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一片花瓣,低下头嗅了嗅茉莉花清新的花香,她夸周燃“你真厉害,把它照顾的那幺好。”

周燃洋洋得意道“当然了。”说完还损了她两句“谁像你似的,粗心大意,把白酒当成水往西红柿里浇。”

周蕴无力的反驳“不能怪我,我又怎幺会知道...”

周燃“切”了一声,懒得再理她,转身去床上睡觉,周蕴也随之躺上床,她侧身躺在床的一角,周燃躺在另一边。

周蕴想起曾经,那时候她胆子特别小,怕黑,所以每次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时她都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默念周燃的名字,这个名字就是她的保护神,为她驱赶走所有不安和恐惧。

周燃,周燃,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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