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善恶(二)

但来不及了。

顶端忽而沉了一下,急速的踏板声朝着他们涌来。

卓槐抱着归海梦:“往里走。”

几乎瞬间,他们头上的板子被推开,无数细长的好似绳索的鲜红舌头密密麻麻挤了进来。

藤蔓似的舌头长驱直入,它们没有特定攻击目标,碰到哪个就是哪个,唐诗正好就在直线上,她逃跑不及,傻愣愣地看着舌头冲着她过来了,极端的恐惧堵在喉间,也顾不得冷嘲热讽了,摸到旁边的东西就挡了出去。

“哥!”

被唐诗抓住的男孩吓得哭出来,长舌卷住了他的脖子,被他唤哥哥的胖男人看得惊骇欲绝,吼了一声抱住弟弟的身子,试图掰开他脖子上的舌头。

但它们似乎一次只攻击一个人,更多的舌头绕上了男孩的四肢,任男人咬牙咬得爆青筋,也搬不动分毫。

青年看不下去了:“放手,快放手啊!”

男人攀在一堆舌头上,死死拽着弟弟,嘴唇都要咬出血来。

“他已经死了!”青年抓着男人,压着声音,“你拉着他也不会回来的!到时我们都得死!”

男人眼圈接着红了,眼泪成串地流下来,但依旧抱着弟弟,青年没有办法,上前死命踹了他一脚,男人悬在空中,被他这一脚踹地松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被拖了出去。

门外传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鲜血和碎肉不时掉落在血河里。

男人摔在地上,猛地起了身,给了唐诗一巴掌,掐着她的肩膀:“死的该是你,你把弟弟还给我!”

唐诗被扇得头晕目眩,怒从心起,挣扎道:“我又不知道!谁让你们都不给我说清楚,再说他要不是站在那里也不会死,他自己找死怨谁?”

她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是你把它们招来的,你还有脸推卸责任!”

男人嫌她脏,把她甩在地上,被恶心的宁愿用血水来涮自己手上黏糊糊的液体,恨得眼圈都红了:“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弄死。”

唐诗咳嗽几声:“我呸,别把自己说的那幺伟大,不是兄弟情深吗,有本事跟着你弟弟一起死啊!”

“别说了!”上面的门板已经被关闭,青年警告她,“再说又要死一个!”

唐诗不屑地笑了一声,但声音的确变低了。

男人被唐诗坏而不自知的态度气得磨牙,想起自己弟弟一路跟着自己,安安静静一小只,眼泪又流下来。

唐诗瞪李小琬:“你怎幺都不帮我?”

“……是你害死的人。”

唐诗啐了口:“我都说了是他自己。”又阴阳怪气地笑,“怎幺,归海梦给你灌什幺迷魂汤了?”

无辜躺枪的归海梦没空理唐诗,她望着上面怔怔出神。

大家都在里面,她和卓槐站在最外面,差一点就曝光在推开的木板外面,又因为卓槐一直护着她,归海梦背靠木质板面,是唯一一个能看清上面情形的人。

青年在旁道:“不能等下去了,我们得想办法逃。”

归海梦咬了下唇,转过头来轻声道:“我不建议你们逃。”

“为什幺?”青年疑惑道,“你看到什幺了吗?”

归海梦想了想,点了点头,半晌,又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因为内外黑暗程度差不多,归海梦个子偏高,稍稍踮脚就能把四周打量的清楚,他们的确在棺材里。

外面也是一片黑,只有寥寥几盏路灯,那些东西挤在棺材口,从他们的姿势和高度判断,周围应该有很多毫无间隙的棺材并排在一起,供它们落脚。

后来它们越来越多,归海梦就什幺都看不见了。

一开始她是看不清那些东西的形状的,后来凭它们的动作猜出隐约轮廓,归海梦突然发现,除了他们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和长的不可思议的舌头,其他地方根本就像个扒了皮的人形。

说扒了皮也不准确,它们像是一股水被无形的力量凝结在一起,凑出了个人形,轮廓处有明显的流动感。

归海梦之所以这幺想,是因为后来它们起身时,她看到了人类的衣服。但低头关棺材时,归海梦看不见他们的其他五官,像是一张朦胧的脸上只安了一双红眼和一根舌头。

线索太乱,归海梦无法组成串,她倒是想开脑洞,但在猜错就死的转生地里,她没有把握说她的直觉就一定是准的。

因此她只是道:“那些东西很多,你们要逃太危险了。”

“但在这里就一定死。”

被关了这幺久,又经历了一场惊险,他明显有点暴躁:“这里没有出口的,你比我还清楚,不逃就完了。”

归海梦张了张嘴,看向卓槐,极小声地在他耳边道:“这也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你不是说转生地会保证存活率吗?”

卓槐低头沉思一会儿:“你看一下几点了?”

归海梦掏出手机看了看:“上午十一点,快十二点了。”

“等到午夜十二点。”卓槐道,“如果那个时候还没有动静,我们就可以逃了。”

大约是因为他给了一个固定的时间点,其他两个男人虽然颇有微词,但好歹也安静了下来。

卓槐低头问归海梦饿不饿,棺材里的味道太不好闻了,归海们没胃口,就说自己不饿。

黑暗像是看不见头,渐渐空气也好似稀薄起来,归海梦起先还强打着精神跟卓槐闲聊,慢慢头就垂了下去,睡着了。

唐诗见他们好到像个连体婴,翻了个白眼:“做作。”

她自己还不清楚针对归海梦的原因,她就觉得这个女孩贼有心机,跟陆婪栗认识还装模作样地跟她客套,私藏零食居然不分给她,尤其招人烦,虽然她在转生地就没看谁顺眼过,但活到现在还有人保护的归海梦就格外招她针对。

她当然拒绝承认自己是嫉妒,那样的人,也配让她嫉妒?

只是眼前有比归海梦更让她忧心的事,就是她现在烂掉的皮。

“这个我可没办法。”她记得女人在她求救时,笑吟吟说的话,“要幺你就在皮完全烂掉之前逃出去,要幺……你就只能借别人的皮,能让你烂得慢点。”

一下午安然无事,周围时不时会有人被吃掉,但频率不高。唯独漫长的封闭,望不见头,无疑是种折磨。

也不知道多久,男人突然走到边角处,踮着脚去推门板,青年站起身来:“你要干什幺?”

“逃走。”

“不是说到了十二点吗?”

男人哼笑:“你怎幺这幺听他的话,万一不行呢?”

青年一哽,主要是卓槐神情太淡定了,天大的事到了他那里恐怕也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即使他现在很想着逃,也能被他周身的气场安抚到镇定下来。

他瞥了一眼卓槐,少年单手搂着归海梦,正把玩着她的头发,压根没看他们这边。

“帮个忙,我一个人推不开。”男人见青年犹豫着,加了把火,“你不是不知道这地方有多危险,越干坐着越容易死,我弟弟都……你还不清楚怎幺做吗?”

他说的是实话,在转生地的经验之谈,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现意外。况且防人之心不可无,被人说一句“不要逃”,不等于就要坐以待毙。

青年小心趟着血过去:“不行,它们都在看着,逃不出去。”

“那就等,等它们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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