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沧燃和程薇澜一连几天奔波于各大影院,流连于那些二人曾经在深夜里讨论过的影片,三百多日夜霎时间重现在眼前,细节一一浮现。
他们在《灾难艺术家》场里大笑,在《野草莓》中流泪,徜徉于《深渊》的迷幻……
最后一场,陆沧燃特意安排到《四百击》场次,这是二人曾经在深夜间探讨不多,每每提起却都是印象最为深刻、最为难忘的影片。作为新浪潮的开山之作,也是最经典的代表作,更是直击内心的作品。
当晚,坐在黑暗的影厅中,看着男主角安托万奔跑的长镜头,徘徊在海边回望的一幕时,程薇澜霎时间将安托万的面庞与不久前陆沧燃走出影厅时的画面重叠,他们的眼神里满含迷茫,即便跑出囚笼,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依然不知所措,而同时又饱含着对未知的未来的期望。那样一种心情,程薇澜已经反反复复体味过无数次,期待更害怕未知的痛苦,所以总在逃避。她再次想到了关于陆沧燃的传言,默默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他还在认真的盯着银幕,眼神中不觉间又流露出她最爱也最害怕的无措与希冀。
她伸手轻覆到他的手臂上,陆沧燃感受到小臂上的温度,转头看向身旁的人,FIN打在安托万的脸庞,影厅内亮起了灯,影片滚动起演职员表,陆沧燃忽然感到由自己的心流出滚烫的血液,足以将周身的空气点燃,他想起在海边那晚他给自己许的愿,“26岁,我想燃烧一次”。
程薇澜被陆沧燃盯着看了许久,她正尴尬地想要将手收回来,就被他果断地握了过去,一直拉着直到餐厅,松开的时候,她还能感受到手上微弱的湿意,分不清是谁打湿了谁的掌心。
陆沧燃点完餐落座的时候,就看到程薇澜低垂着头,手指划着手机,心思却不知道已经神游到了哪个角落。他没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程薇澜。”
程薇澜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擡起头,对面男人严肃的神情令她愈加紧张,陆沧燃突然喊她全名,她担心自己要像片场的人员一样被骂得狗血淋头,警告自己以后千万、一定不要头脑冲动抓人胳膊。
“我可以追求你吗?”陆沧燃眉头微皱,两手交叠,掌心已经开始出汗。他看着对面的人双眼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半天没有反应。一分钟过去,他摸不透她的想法,是不是又跑偏了。
“我说,我可以……”陆沧燃急迫地想要将对面的人拉回当下的话题。
“为什幺?”程薇澜像坐过山车一样,从被骂的准备终于对接上了对的轨道。
陆沧燃无奈地苦笑一声,她总是这幺让他措不及防,“喜欢你,哪有什幺为什幺?”
陆沧燃看她还想开口说什幺,怕她又会问出更奇怪的问题,连忙补充道:“或者说,你对我是什幺感觉?”
程薇澜的思路被他打断,面对尖锐的问题,她试图想要用提问对方来缓解紧张的方法失效了,红晕渐渐爬上她的面颊,她手指紧扣着手机,汗水沾到了手机壳上,“我们才……”。
“我们认识够久了。”陆沧燃逐渐找到了信心,看到程薇澜已经将注意力转到正事上来,他也就不再担心自己摸不着头脑。
“如果你担心我们刚见面没多久,还想再熟悉一下,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但不能太久。懒懒,我已经等很久了。”
程薇澜听到他强势的要求,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不善:“陆沧燃,你太过分了吧!”
哪知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你终于肯叫我名字了?虽然不符合我想象中的场合。”
陆沧燃知道再多说对面的人真的要被他气走了,便适可而止,“好了,不生气。我意思是,给你时间考虑,接不接受都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现在,乖乖吃饭。”
程薇澜一直到吃完饭,坐到陆沧燃车上都没再说过话,她一方面还在气头上,一方面又想以生气的方式去掩饰内心的紧张与无措。其实她一直以来对他都抱有好感,从一年多前认识开始,她就已经很珍惜,能够遇到这样投缘的人是人生大幸,她只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见到他。从道破身份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逃避,她不敢触碰,小心翼翼地把心动的感觉掩藏起来,用无数的电影话题把它抛开,她也不想有一天变得如此“卑鄙”,把电影作为面具。
车开到了校门口,程薇澜最终也做了决定,她左手紧攥着包带,右手握着门把,转头认真地看着陆沧燃。
“三天,三天以后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她推开门又逃也似的跑开了去。
陆沧燃看着来不及关上的车门,回想着她刚才亮晶晶,有些紧张的眼神,摇头无奈地笑了笑,每次都这幺出乎意料,她总是在给他制造惊喜。
程薇澜经历了三天的失眠,她发现自从见到陆沧燃之后,她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又大不同于以前失眠的感觉。她知道,感情的事情只有扪心自问才能解决,答案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她虽然强迫自己三天不去联系和回看有关陆沧燃的一切,却也总是频频想起他,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种恋爱的感觉,她就在这种虚幻的状态下度过了漫长的三天。
而陆沧燃三天里则效率提升,处理了不少事情,愉悦的心情已经被全剧组的人所感知到了。从副导演开始,慢慢的,大家都在议论导演是不是最近吃错了药。
就在第三天最后一晚,陆沧燃终于也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开车到程薇澜学校,站在宿舍区门口给她发消息。
陆沧燃:我在你宿舍楼下,醒了看到下来一起吃早餐。
程薇澜熬到第三晚决定破罐子破摔,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睡到上午九点多才醒过来,洗漱完看到消息已经接近十点,她犹豫着,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喂……”她声音微哑,清了清嗓子,脸颊微红,试图掩盖自己睡懒觉的事实。
“醒了?”陆沧燃声音里带着笑意,程薇澜觉得他在笑自己睡得太多。
“下来吧。”
“嗯……”程薇澜回了一声,匆忙地挂了电话。
她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陆沧燃站在车旁打电话,神情严肃,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她放慢脚步挪到了他的身边,她以为他专注于打电话,没看到她,谁知刚站定,就被握住手臂,打开车门,推到了座位上。
陆沧燃戴上耳机,继续听着电话,开车启动,不时地回应两句,最后语气不善地回道:“这种事情,以后你们自己决定。”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程薇澜正听着他打电话发呆,还沉浸在严肃的气氛里,发觉过来的时候,气氛已经变得紧张和暧昧。
“想吃什幺?”
“我决定……”
二人同时开口,程薇澜听到他的声音,面颊愈加绯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陆沧燃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眼睛里已经快急出泪水,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他欺负成了这副模样,无奈之下,他靠边停好车,解开安全带,郑重地转身看着她。
“程薇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陆沧燃看她红着脸,眼角泛着不易察觉的泪花,看着他泛光,微弱的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单音“嗯”。
陆沧燃没再忍耐,擡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下一秒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谢谢你,遇见你,我很幸运。”
程薇澜回抱住他,泪花流过鬓角,“我也是。”
两人抱了一会儿,程薇澜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反抗了,她把头埋到陆沧燃的肩膀上,“陆沧燃,我饿了。”
还想多抱一会儿的陆沧燃笑出了声,松手之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叫我三四,懒懒。”
程薇澜“哼”了一声,送了他一个白眼,“你早上是不是嫌弃我睡懒觉?”
“那倒没有,不过,也不是早上了。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看着他满脸的笑意,程薇澜是绝对不相信他的鬼话。
午饭过后,陆沧燃无奈被剧组叫走,他看着上午才抱了一下的程薇澜依依不舍。下午到会议室开会全程臭脸,剧组人员表示,陆导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会议期间,陆沧燃不时地看看手机,期待着某人发点任何消息给他,直到会议结束,程薇澜发来消息,他才露出笑脸。一众人看着诡异的陆沧燃,背脊发凉。
陆沧燃:这什幺?为什幺给我备注“安托万”?
懒懒:你和他很像啊!诶呀,这不是重点啦,我说的是票夹,你什幺时候拿回去呀?
陆沧燃:嗯…这样啊。
陆沧燃:懒懒,你知道,有句话叫,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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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影院开门了,上影节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