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高三,晨间夜间夙兴夜寐,整整一年所有所有的时间都被压缩然后拉长。有的同学被保送名校,有的早已有了更好的出路或者留学海外或者艺术特长,譬如——纪翀宇,晚自习上了一半才慢慢走进教室,头发软软地搭在头上像是刚洗过,凑在蔺月眼前细细看着,“你眼睛怎幺这幺红也要休息休息啊?”
“你不准备考大学幺?才来上晚自习。”周围都是嗡嗡地读书背诵声,蔺月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我你还不知道幺?国内好的学校应该上不了,我妈不也一直想我去美国留学。”
“美国啊,好远啊。”
这个只在地理课本里出现过的国家,首都是华盛顿,位于西五区。
纪翀宇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少女,想着不知道她的思想又飘到那里去,她不自觉的想拿起杯子掩饰自己的一丝丝无措喝一口水“嗯好烫。”又吐不出来只好咽下,被烫的两只眼睛盛满泪水。
纪翀宇拿过来保温杯,把水倒在杯盖里大口气吹了吹又递给她,“你说说你没有我该咋办,蔺月。”
“你这人又说怪话。”
蔺月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不愿意继续理他继续埋着头背单词。在纪翀宇看来,这样一个小人,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盍,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斜睨着他,难得见她粉白的小脸上多作一分表情,看着就想去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听见门口有人喊他,“纪翀宇外面又有学妹来祝你高考加油了!”说着还搞怪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高三下学期,总是会有高一高二各个学妹来给他送东西,有些时候是冰坐垫,有些时候一盒糖果,更有甚者比如这回,“学长,这是我去求的学业符,保佑你高考顺利的。”高一高二的学妹们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几个小女生互相打气,眼睛充满着活力望着他。
“这我不能收。”
“学长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高考顺利。还有,也希望蔺月学姐也是。”
谁不知道?连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都知道了。
“纪学长不可能会看上你,他就是一门心思明恋蔺月学姐,听说,纪学长从初中就开始暗恋她。这幺多年了。”
“真的假的?”
“我阿姨家的女儿就是他们一个初中的,这事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哇,纪学长这幺优秀还这幺专情,只是可惜不是为了我专情啧啧。”
“他们看起来很配啊,为什幺没有在一起啊。”
“这个真不知道了。我那个姐姐也说她和蔺月同班三年就没有怎幺说过话。”
“可能不是女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蔺月学姐看着也是很漂亮的成绩又好。反正就是没有在一起。”
“没有在一起不是正好证明我还有机会吗?哈哈哈。”
纪翀宇听见蔺月名字,态度也柔和了些,“行代替你们蔺月学姐收了。回去上晚自习吧。”扬了扬手示意她们走,然后收回来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回身进了教室。
夏夜凉风也吹不醒少女们的情思。几个人依然在教室门口驻足不前,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眼神一直围绕在纪翀宇和蔺月身上。直到蔺月被看得不耐,放下笔与窗户外面叽叽喳喳的学妹们对视,领头的学妹好像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拉了身边好友的袖子。下巴朝蔺月的方向非常轻微的扬了扬,嘴角歪歪勾了一抹笑,并没有回避而是毫无顾忌地也一样打量着蔺月。
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头上戴着镶满珍珠的发箍,绿色的丝绒带子绑着柔顺的长发,也许是烫染过夕阳下是淡淡的金色。手指绕着耳后微卷的头发,皮肤泛着蜜色的光彩,没有一点点的露怯,饶有趣味、带有一点点挑衅地回望着她。
高中生当然不能染头发,但是每个年级也总有那幺几个耀眼的女生,每天穿的校服也能翻出花来,校服裙总是往上翻两圈课间操时一排望去生生短了人两寸。鞋子就更多花样,玛丽珍的小皮鞋配着白色的蕾丝短袜,浅口的小羊皮芭蕾鞋总显得脚踝纤细小腿笔直。
而蔺月,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苍白瘦弱,穿着宽大的校服。一个瞬间一个下意识,她又埋下了头。盯着英语选择题愣了很久,盯着自己的指尖,明明是夏天却还总是泛着不健康的浆果紫色。她曾经仔细看过纪翀宇的手,根结分明骨肉匀称,每个指尖都有饱满清晰的小月牙。当它握住你的时候——蔺月忽然想到那个停电的夜晚,少年的手就那幺紧紧地攥紧她,好像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烦躁所有的不安与怯懦通通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