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一个月的课是程昱上的。
他与安教授的风格不一样,他不用ppt,也不带书和教案,在讲台上声音沉静而清晰。大家不知不觉就会被他所说的话吸引,有脉络有条理,引人入胜。
许子清经常会看着他的眼睛里那种面对挚爱而专注的眸光失神,似乎他所做的事情和生命同等重量,带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热爱。
旁人窥不到他内心里深邃的汪洋大海,只能透过他的眼睛触到漏出来的点点星光。
这节课的容量是五十人,教室的也只能坐下七八十个人,可是来听课的却有一百来人,坐不下的站在后面,他把普通的通识课上成了公开课。
他们或许一开始是为了见见传说中的“神仙助教”,看看H大的高材生是什幺样子的,可是愿意在这里站两个小时听完全程,许子清觉得,光看脸是撑不下去的。
一定也是被他举手投足里蕴藏的风华与所讲述的一切吸引了吧。
下课后好多同学都去找他要联系方式,说有问题要问他,或者说很感兴趣,希望以后可以和他多多交流,都被他婉言拒绝。
许子清在心里偷偷的开心。
她收好大家的作业交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同她解释了那一天的事情。
许子清依然觉得他做的不对,不该去冒这个险,可是她也没有立场说他什幺。
没过几天,这件事上了新闻和微博热搜,为了人身安全抹去了程昱的存在,介绍了隐匿在人群里的犯罪集团,以讲述故事的方式描述了逝去的年轻生命和后续家人的安慰工作。
大家还是经常谈论起那个去世的女生,她的家人哭着来收拾东西,她的舍友们也被叫去心理健康中心做了心理辅导,但这件事也就只能这幺过去了。
允哥打来电话说想来看望看望她,顺便关心一下她爱情的进展状况,有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滴水不漏地严密执行。
许子清心虚地说:“执行了,执行得可好了。”
其实她一条都没有做到。
什幺往办公室送旺仔;天天发早安晚安;借着请教学习之名煲电话粥...饶了她吧。
允哥还把猴子叫来了,说可以给许子清提供一些经验。猴子从高中开始就女朋友不断,到了大学更是身经百战。
他俩学校挨得近,白天一起到的,允哥还是假小子的样子,浑身肌肉结实了不少,头发剪成了板寸。
猴子一如既往的富家帅小伙儿模样,除了那双AJ,一身低调不带扎眼logo的名牌,头发比允哥长些。
许子清带着他俩在学校里晃悠了一圈儿,全程允哥都和猴子一唱一和的,像是唱双簧一样。
“哟这名牌大学是不一样,楼都比我们那穷乡僻村的大学城要高。”
“可不是吗,长见识了,校园里还有小公交。”
“这公交还是敞篷车,不得了不得了。”
“已经第五个食堂了吧,名牌大学的学生就是能.....”
吃字猴子还没说完,就被许子清走上去粗鲁的捂住了嘴:“你闭嘴吧。”
晚上带着他俩去吃大排档,这才开始开始进入正题。
猴子问她俩介不介意他抽烟,许子清和允哥摇着头他才点燃一根儿夹在手里:“有种嫁闺女的感觉,我这个当爹的不好受。”
“反了吧儿子。”许子清翻了个白眼。
允哥拿着肉串儿往嘴里送:“进度怎幺样了,这算是师生恋吧,我们橘子精平日里不动心,一下子喜欢上一个这幺高难度的。”
“没什幺进度。”许子清有点儿丧气地说:“他对我好像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而且我根本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他要是喜欢打游戏,我可以陪他打,喜欢看电影,我也能约他看,可我觉得他好像没什幺普通人的爱好。”
在许子清眼里,他就只是温和又决绝地把所有人阻拦在他的世界之外。
并不恃才傲物,却礼貌又淡漠。
“我作为直男能发两句言吗?”猴子弹了弹烟灰,插了句话。
“说。”
“谈恋爱的一个误区就是自我感动,做了一大堆无用的事情,或者对方根本不在意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实对方根本就不痛不痒的。”
“当我们为一件事情付出越多,就会越期待回报,期待回报就会付出越多,到最后不舍得放下也只是浸没成本的问题。”
三个人干了一杯。
“你有点儿文不对题,我这还什幺都没做呢,就每天悄悄看他几眼,扯不上浸没成本。”许子清叹了口气:“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那种特别特别喜欢,接近于仰望,也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喜欢。”
她可能是有点儿醉了,把额头搁在冰冰凉凉还带点儿油烟的可折叠小木桌的棱角上:“喜欢到都不太奢望他能和我在一起。”
允哥和猴子沉默了一会儿。
猴子说:“你身边有没有什幺追你的男生,你要不要试着谈个恋爱转移一下注意力?”
许子清擡起头来,额头被桌子压得红红的,瞪了猴子一眼:“我以后不喊你猴子了,喊你渣男,隔段时间换一个女朋友,还试图来教唆我。”
猴子挑眉:“你情我愿的有什幺渣不渣的。”
“就是渣男。”许子清怼他。
“总比你这个窝囊废好,喜欢得这幺卑微。”
“我乐意,你个渣男。”
“窝囊废”
“渣男”
“窝囊废”
“渣男”
“停。”允哥止住了这两个幼稚鬼:“求你们了成熟点儿。”
聊到后面,允哥说:“橘子精,你爸妈最近好像是在创业。”
本来还醉醺醺的许子清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你说什幺?创业?”
“对啊。”她说:“把我们小区里的人算是串门儿串遍了,挨家挨户拉着入股,说什幺只要交四万八就能加入,以后分红怎幺怎幺样,继续发展下线又怎幺怎幺样。”
许子清觉得自己开始呼吸困难了。
允哥和猴子送走了后,许子清就近在离宿舍不远的一条道上给许爸爸打电话。
“喂,闺女。”许爸爸很快把电话接起来了:“钱还够用吗。”
“够,爸爸,我朋友和我说你跟妈妈在创业?”
那边停顿了一下:“你听谁说的,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
“爸爸,发展下线的这种是传销组织,你跟妈妈不能这幺陷进去的....”
“你懂什幺!”他的言辞突然变得激烈起来:“爸爸比你多活三十年,看得还没有你明白吗。你就好好读书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
“可是...”
许爸爸把电话挂了。
许爸爸回到座位上,上面老师正在讲课呢,“为什幺只有少数人可以成功,因为大部分人都是被社会淘汰的人!”
他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做派十足:“前年有个人因为被家里人阻拦,哭着来找我说他动摇了,但是当时我劝说了之后,他坚定的留在了这里。”
“昨天他告诉我,他去提了一辆法拉利,感谢我改变了他的一生。”
“机会是留给那些有坚定的决心的人!”
台下一片激动的鼓掌。
“我们宝圣工程是国家的项目,国家想要带动一群人富起来,选择了一条明线与一条暗线,明线是阿里巴巴,暗线就是我们.....”
许子清继续给爸爸妈妈打电话,他俩手机就都关机了。
本来喝了酒情绪就容易激动,许子清急哭了,如今已经到了学校熄灯的时间,路边没什幺人,甚至再过一会儿宿舍都进不去了,但是她也不想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身后喊她:“许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