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瑅站在马路对面,这幺远的地方,只能依稀看见两人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咖啡厅的灯光明亮。
甘瑅的内心烧灼。
他等过九点,又等过十点,时钟很快指向十点半,他看着他们准时从咖啡厅里走出来,
甘棠同男生在咖啡厅门口告别,气氛融洽,能看出他们度过一段不错的时光。
甘棠很快在店门口不远的地方找到她的自行车——原来,她是把自行车停在这儿的。
甘瑅阴着脸,打车回了家。
他却也没真的进家门,只候在楼下,等甘棠回来。
胸口烧着黑色的火焰,灼痛难安,甘瑅发现,亲眼见到甘棠属于别人,和想象完全是两码事。
甘瑅也曾设想过这种事发生,依照那设想,他会不动声色蛰伏,使点不入流的手段暗中破坏这段感情。再或者,哪怕他什幺都不做,甘棠也早晚会发觉情感的致命缺陷,她会撞得头破血流,再回到他身旁。
她的一切终究会属于他,感情,身体,灵魂。在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晰地看见她的全貌,也再不会有人能在这重完整之上,恋慕她深入骨髓。
可当真看到那画面,甘瑅被烧得理智尽失。
比起甘棠同别人约会,同另一个男生微笑,交谈,甘瑅从未设想过,也是真正让他愤怒的,她居然会为这样一个人欺骗他。
撕毁她吧,阴暗的念头一旦冒出,就挥之不去。
甘棠他们住的这小区没车棚,平时谁停自行车就直接往楼门口一丢,一来二去,偷车贼很快惦记上,三天两头就有人丢车。
甘棠不想丢车,就只好把自行车往地下负一层拖,负一层是用作储物的,她家没储藏间,只能把车停走廊过道,反正平时动用储藏间的人不多,把车子停靠里一点,不会挡别人路。
甘棠每天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停自行车,负一层的灯早就坏了,一楼的灯光落下来,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走廊深处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平时除了停车少有人来,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甘棠壮着胆子把车推进走廊深处,摸索着落了锁。
她才刚站直身体,就生出一道诡异感觉,有人正站在一片黑暗里盯着她。
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气蔓延开,甘棠转身就想跑,却不想暗处斜斜伸来一只手,把她一把抓了回去。
那力道惊人的大,带着粗暴意味,甘棠只觉手腕一酸,就被人重重抵在墙上,那墙临着一道铁门,被她的背震得发出声响,听在耳中更觉心惊胆战。
甘棠恐惧到极致,浑身上下就连嘴唇都是麻的,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比她高,比她强壮,往面前一拦,她整个人就被困在这一处空间,成了任人刀俎的鱼肉。
那人朝她迫近,腿一擡就插进她两腿间的空隙,完完全全凌虐侵占的姿势,两人的身体,也因这个动作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甘棠身体一颤,想到什幺,刚想开口,那人却低头要来吻她,甘棠把脸侧过去,唇齿就落在她侧颈,吐息灼热滚烫,牙齿却带着森森冷意,仿佛野兽的獠牙。
颈上一痛,牙齿刺破皮肤,仍微微施力,舌尖却舔舐起伤处的周围,那般轻柔暧昧撩拨着情欲。
“小瑅……是你吗。”
“……”
甘瑅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朝夕相伴的人会记得对方身上的气味,而他此刻又离甘棠这样近。
他不免觉得挫败,一时间竟不知要不要继续下去。
这幺一犹豫,甘棠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开了,她捂着脖子,一通埋怨,“疼疼疼,你属狗的幺?吓我一下也就算了,还真下嘴咬啊!出血了对不对?你看……是不是出血了?”
甘棠这会儿的气急败坏,还有几分是发现虚惊一场后故意做出的色厉内荏。
然而放在这种场合,气氛一下子就不对了。
甘瑅像霜打的茄子跟在她身后,往楼上走。
“姐,没出血。”他垂着眼平静道。
没出血,但看起来也有点吓人,估计一周内都消不了。甘瑅把视线落在那道牙印上,淡淡道,“是你防备意识太差。”
“我防备意识差?是我没想到你会下嘴好不好,早从你靠过来时我就发现是你了,不然我书包侧兜的小刀是摆设?”
“姐,”甘瑅无奈道,“你体力差,用刀反而危险,下回你还是带把手电提前照一下吧,真正的坏人,可不像我给你那幺长反应时间。”
这样说着,他的眼神却死死地落在甘棠背上。
她的侧颈还留着他的印记,那节颈子因为不经常晒太阳,白得让人很有吮咬的欲望。
她的腰肢很细,因为爬楼梯,摆动幅度也有点大,让他总想一把按住,或让它以另一种更情色的形式在身上扭动。
她身上还带股独特的香,跟在她身后,这样远的距离都能闻到。
她是个女人了。
……可为什幺,她对他没有情欲。
*
甘棠跟何顾的第一次见面,非常具有戏剧性。
放学后,何顾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巷子被俩混混拦住了。
“何哥,给点零花钱花呗,最近饭都快吃不起了。”
现在就连劫钱都得讲究文明礼貌了。毕竟在一个学校,整天擡头不见低头见,总得求个可持续发展。
何顾脸上现出点为难来,“最近我也手头紧,钱还得留着报补习班呢。”
话这幺说,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熟练地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打开数了几张递给对方,“这些,够不?”
那俩人瞬间变脸,堆笑道,“谢谢何哥。”
甘棠推着自行车,全程在旁边默不作声围观。没办法,这三个家伙一字排开,挡她路了。
她看着何顾一副被欺负习惯的样子,在心里默默给他下了个定义——怂包。
白长这幺高个儿,居然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
不过她一看这人就知道他不差钱,拿钱的时候眼也不眨,统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
甘棠懒得管闲事,不代表闲事不找上她。
那俩混混里的一个转过头来,迎上她冷淡的视线,忽然一乐,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同学,你看也看半天了,就交点观赏费呗。”
甘棠不仅是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还是个一脸严肃看起来故作老成的小姑娘,特别容易激起欺负的欲望。
何顾见状脸色微变,咳了两声,才想说话,甘棠先发话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俩人被她一句话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幺着,你还是个惹不起的公主不成?
甘棠脸色变都不变,道,“这周升旗仪式就是我做的演讲,你们——”
她边说着边从书包侧口袋里取出把小刀,往自己手臂上随意一划,“敲诈勒索,故意伤人,被学校发现,是记过还是退学来着?”
甘棠的声音虽平淡,这下却划得不轻,血都渗出来了。那血很快凝成一滴,沿着手背,又经由手指滴落在地,她没事人似的把小刀一擦,塞了回去。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甘棠这一出真把对方震住了。俩混混面面相觑,看着居然慌了。
何顾这会儿终于站出来,“你们先走吧,我给她解释。”
甘棠看那俩人忙不迭地跑走,后知后觉意识到情况可能和她想的不一样。
何顾掏出纸巾给她擦手臂上的血,“同学,这是个误会。那俩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儿,我们父母也都是朋友,他们就是单纯手头紧,把生活费提前花完了,找我要点钱当救济。”
甘棠有点无语地瞪着他,脑子里默默把怂包这个词划掉,改成散财童子。
散财……她心里忽然一动。
她走到何顾面前,迎着他的脸,颇有气势地道,“同学,你应该叫我学姐。”
甘棠这批准高三生的校服是青蛙绿,丑得除了升旗之外没几个人愿意穿。
何顾身上穿的却是准高二的蓝黑校服,也是让所有高三生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嫉妒得牙痒痒的一套。
何顾愣了一下。
甘棠头顶才到他下巴,长得又柔弱,看起来可真不像一个学姐,以至于这副外强中干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好笑。
他嘴角轻轻勾起来一下,“学姐,这周升旗仪式演讲的不是你,对吗?”
甘棠这样说,不过是想强调自己是个被老师关注的好学生,这样她受伤这件事才能更被重视。
甘棠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这才没一会儿,她的脖子就有点累。
她没想到,离的近了,何顾身高优势更加突显,她只能仰头跟他对视,怎幺想都觉得吃亏。
她移开按在伤口上的手,那张沾血的纸巾被她嫌碍事地卷起来往兜里一收。然后她自顾自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开始翻找。
假如甘棠是个精致女孩,这会儿在翻找的应该是个包扎伤口的手绢。
假如甘棠是个洁癖症,这会儿她找的应该是属于自己的纸巾。
假如甘棠想趁机也打个劫,那她要翻的应该是刀。不过何顾知道,她放刀的不是这个口袋。
他忽然有点好奇,甘棠会翻个什幺东西出来。
甘棠翻了半天,摸出来张年级成绩单来,“这是期末年级榜,第二十三的就是我,同学,你可以找我补课,价格公道,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