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林家砚没放开她。

她努了努嘴,没说话。

两人之间有细微的尘埃漂浮,林家砚绷着下颚,低头看她的眼睛,柔了声:“琅琅。”

程琅很久没有听到他叫她了,一时慌了神,下一秒推开了他。

她擡起头,恶狠狠的看着他那张过分俊俏的脸,他比以前瘦了些,但这不影响他的俊美,就是一个人模人样的人渣罢了。

“你终于肯回来了?”程琅冷嘲热讽。

林家砚唇线紧抿,他知道她在生气,伸手拉她,被她再次甩开。

“我,明早走。”他开口,明知道她会更生气,林家砚还是说出了口。

程琅脑子发懵,她就知道,林家砚不过就是寂寞了,所以回来待个一天。

她拂袖大步走去了自己的位置,收拾了书包。

林家砚走在她身侧,程琅选择性的忽视了他。

走出图书馆,她回头:“你有完没完?”

林家砚顿了顿脚步,看他因为生气皱在一起的脸,像做错了事的下一次说了声:“没有。”

程琅气结。

下一秒程琅感觉手臂一重,林家砚眉头蹙着:“红灯。”

她才发觉自己生气过了头忘记了看红绿灯,不耐烦的甩手,冷风吹得脸颊红扑扑的,她沉着脸,等到过了红绿灯,再也受不了了。

“你这样有意思吗?”程琅仰起头,看着他那张永远都处变不惊的脸。

林家砚的眸色很深,程琅看见了那眼中一抹幽深的阴翳。

“今天好好过一天,明天你想离婚还是想怎样都可以。”林家砚妥协般的说道。

他躲了那幺久就是为了不回来离婚,现在这幺轻易的答应离婚,她有点不太敢信。

既然他说出了条件,程琅也不想讨价还价,这一天就当是好聚好散,她点头:“好。”

林家砚看到她放松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程琅…”

程琅微微扯唇,压抑了她那幺久的感情终于还是有了解决方案,哪怕是离婚,起码这是一个明确的答案,现在这一刻,她感到了无比的轻松,她跟林家砚最后的枷锁终于要打开了,从此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再有交集。

“你饿吗?”程琅问他。

林家砚点头:“有点。”

“那一起吃个饭吧。”

他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变好了,甚至没有再继续抵触他。

程琅选了一家望都老牌的云吞店,出乎意料吃了一大碗,林家砚吃的不多,很多时候是看着她吃,在腾腾的热气里,程琅感觉得到他眼中的情意。

“你打算出国去读书?”他问她。

程琅点头:“嗯,想出去尝试其他的可能。”

她的话,让他有些不舒服,明明说的是读书这件事,可是他却觉得她说的是感情。

“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

程琅点头:“嗯。”

“哪个?”

程琅咬了一口云吞,摇头:“不能说,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家砚看她灵动的眸子,不禁问:“这是什幺说法?”

程琅咬了下嘴唇:“你没有那种感觉吗?就是你一旦说出来你想做什幺,结果就是失败,比如我当初尝试去腾讯,我跟朋友说了,结果面试被刷了;然后偷偷面试了WTS,结果就过了;还有考试的时候,只要跟别人说考的还可以,结果肯定就很差,跟别人说考的很烂,结果反而很好。”

林家砚看她说的眉飞色舞,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像朋友这样聊过天,恍然大悟配合着她:“还有这个说法?”

程琅点头。

他眼睛眯了眯:“那你喜欢过我吗?”

程琅微愣,有些人是真的没办法当朋友的。

林家砚又说:“反正明天过后就离了,回答一下也不会怎幺样?”

程琅摇头:“没有,我们之间我感觉更多的是契约一样的关系。”

林家砚的手轻轻叩着桌面,眼睛微擡,看着她,什幺也没说。

程琅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我饱了。”

林家砚起身去把账结了。

去她住所的路上,林家砚接了个电话,脸色不大好,他跟程琅说:“我有点事,先走了。”

他在路边拦了辆车,程琅站在他身边,她看着脚尖。

“明天你会来的吧?”程琅问他。

林家砚打开车门,从车窗里看向她:“嗯。”

程琅看着车驶离,心里浮起了一丝的悲伤,秋风吹落了两片黄叶,落在了她的脚边,今年冬天,有点儿冷。

她在云吞店撒了谎,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她喜欢上了林家砚,安静的、不动声色的喜欢,疼也是安静的不露痕迹的疼,目光所及他消失在了马路尽头。

程琅双手插兜,慢慢的走回了家。

终归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

林家砚说第二天会来,她从早上等到了晚上,并没有见到他。

盼望,失望,又恢复平静。

四个月后。

望都发生了一件惊天大案,这个事件微博热搜爆了十几分钟后,被撤了热搜,取而代之的是[XX女星和XX已婚男星被爆在酒店共度9小时][XXX流量小生公布恋情]…

热搜虽然撤了,但是事情还是发酵了。

望都X报:百古集团CEO锦俊国于3月28日从百古大厦顶层坠楼身亡,警方确认系跳楼自杀。据悉锦俊国常年受抑郁症困扰,心理负担沉重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

娱记巴拉:据有关人士爆料,望都XX局的局长黄某民被双规后选择了从32楼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八卦来鸟:匿名网友爆料,锦俊国的外孙前两天遭人绑架撕票,目前下落不明

这样一件大案的发酵,让所有人都聚焦在了锦俊国和黄某民身上,随之而来的就是锦俊国为什幺会跳楼,又牵扯到了政府的人,但此事没有再次发酵,在有发酵苗头的时候,全网就屏蔽了这则新闻的相关话题,一些娱乐绯闻成功的转移了公众的注意力。

程琅看过新闻里的图片,她认出了那个被绑架的外孙,那人就是锦城风。

这一切都不可能这幺巧合,锦城风为什幺当初可以绑架她,因为他背后是锦俊国和百谷集团,如今锦俊国落马,锦城风失联,这都说明了,有人在搞他们。

她的心思早就不在面前的这本书上,心里隐隐有些其他的预感,与林家砚有关。

几天之后,一通电话打乱了程琅现有的生活。

“林家砚在雨禾医院。”一道女声说道。

是林青的声音。

程琅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浑身僵硬,她担心的还是来了。

她简单收拾了书就打车去了林青说的医院,一路小跑到病房。

林青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时隔一年不见,林青好像变得有些老了,或许是程琅的错觉。

“他在哪里?”程琅问道。

林青指了指右边的病房:“昏迷一个多月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他。”

程琅心陡然一冷,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感到不适,林家砚躺在床上,高挺的鼻梁好像在诉说着主人的张扬,惨白的脸上还挂着未消去的青紫的痕迹,手臂上插着输液的管子,露出来的那节手臂也有一些青紫痕迹。

林青不知道什幺走进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找到他的时候,头被闷在水里,胃里很多积水,送到医院才抢回了一口气。”

程琅的眼睛毫无防备的红了,简单的几句话,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被子下面有多少的伤,她不敢想,光是透过手臂她就知道他很不好过。

“因为锦俊国的那件事吗?”程琅问。

林青叹了口气:“嗯,锦俊国这件事并不是想的这幺简单,这一年家砚都在搜集各种证据,锦俊国能在望都有这幺大的权利他的靠山更大,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撼动的,真不知道他怎幺想的。”

林青几句话让程琅心都跟着难受,她以为这一年林家砚在别的地方潇洒,以为他不要她了,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虚情假意,他不过是玩玩而已,却原来他在为她奔波。

从她爸爸那件事,到她工作的问题,再到她被绑架,林家砚几乎都在前面为她挡着,是她选择性的忽视了。

上一次她明明看得出他瘦了,可是她忽略了。

总是把他想的很坏,把他踩到土里。

程琅鼻子很酸,酸的她眼睛疼,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怎幺办?

“他为什幺都不告诉我?”程琅喃喃道,他不说,可是他在做。

她知道林家砚那样骄傲的男人是不会选择让她担心的,他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可是他可曾征求过她的意见。

程琅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他那张惨白瘦削的脸,心里泛起了一丝的怒气,她好想问问他,凭什幺所有的事都是他说了算。

林青靠在床沿:“程琅,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程琅擡起头,她不再受自己潜意识的影响,她不想再用最坏的恶意揣度林家砚。

在林青开口之前,程琅说:“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幺。”

林青眼眸微挑,她懂了,有些事不用她再说了。

她看了眼床上的林家砚,对程琅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

程琅点头。

林青走后,她拉着林家砚的手,把手塞在了他的掌心。

午后的阳光照在林家砚的脸上,程琅低下头,脸贴着他的手背,感受他的温度。

“林家砚,我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她说。

林家砚一直没醒,程琅白天去图书馆,晚上来医院,有时候她白天也会在病房看书,日子就这幺不急不慢的走着。

她会每天抽空和他聊天,即使他没有反馈,她还是会说,什幺都说,从小时候的囧事到长大后的趣事。

夏天来的时候,她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又觉得他头发长了,买了一套理发工具,坐在床边捧着他的后脑勺给他剪头发。

“我跟你说,我可会理发了,给你剪个现在最流行的飞机头。”

程琅的手穿过他的发,剪的并不好,甚至有点丑,她想林家砚如果好好的,绝对不会让她对他的头发下手。

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躺在他怀里看电影的那个下午,他的手穿过她的长发,他们在午后的沙发上接吻,没有人说话,只是接吻,柔软的唇,温暖的阳光,他抱着她。

理着理着程琅又红了眼眶,她始终无法接受林家砚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因为她。

“林家砚,你说你值得吗?明明你的生活很顺利,无限风光,因为我搞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有病?”程琅吸了吸鼻子。

在医院陪他的时候,她很多次情绪失控,她把一切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尤其是林青后来又跟她说了一些事情,让她更加自责,导致了她对醒不来的林家砚格外好。

春去秋来,时间飞逝,冬天快过的时候,程琅考上了国内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她拿着通知书告诉林家砚的时候,发现他睫毛动了一下,程琅找来了医生,结果林家砚还是没醒。

第二天半夜里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病人醒了,程琅一下子从床上惊醒,这样的梦做过好多次,她握着手机,脸上湿漉漉的一片。

“我,我马上就来!”

程琅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赶去了医院,一路小跑冲进了病房,她看见了林家砚睁开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紧的看着她。

程琅捂着脸,蹲下身子,下一个瞬间就泪崩了,眼泪根本止不住。

林家砚张开了嘴,声音在喉咙里,她听到他叫她“琅琅”。

程琅点头:“我在的。”

“别哭。”

程琅握着他想伸过来的手,眼泪蹭在他的手背上:“忍不住。”

他扯了唇角,声音很哑:“有句话,要对你说。”

程琅擡起脸,她靠近了他:“什幺?”

“我爱你。”

程琅低头,一颗眼泪掉进了他的脖颈。

——

后来程琅问他,为什幺那天醒来要说那句话。

林家砚说:我怕来不及。

——

林家砚出院那天,程琅来接他。

这段时间关系变得格外融洽,林家砚忽然问她:“你想听《私语书》吗?”

程琅一愣,忽的明白了,他昏迷那段时间听到了她跟他说的话,她说大学的新生典礼上,徐成言读了一首黎戈的《私语书》,那时候她就喜欢上了他。

她回:“不,不想。”

林家砚拉着她的手,走在了医院门口的长街上,树影摇曳,铺满了一路。

“林家砚,我对你的感觉不一样。”她擡起头,看着他,“认识你以前,我不知道我喜欢什幺,工作也好,爱情也好,生活也好,都是不好不坏的过着,认识你以后,我被逼着知道了自己想要什幺,你把我带到了和你一个经纬上,我离不开了。”

“听不懂,太文艺了。”林家砚有意逗她。

程琅撇撇唇:“那算了。”

林家砚拉住她的手臂:“爱我就是爱我,干嘛整这些文绉绉的。”

“谁爱你了?”

“你啊,都说离不开了。”他让她脸躁得慌。

程琅回头想打他,可是念在他大病初愈又不敢真的打他,很为难,最后气的跺脚。

林家砚把她拉到怀里:“我懂的,琅琅,我也离不开你。”

——

认识他之前,你都生活在南极或格兰陵岛,全世界的人都和你有时差。

你说的话,他们过了宿,搁凉了,摆馊了,也就忘记了。

而这个人呢,他不一样,他和你在同一个经纬。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你们是对方的神。

——黎戈《私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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