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珹

她还是被押着回了店里,门面关得倒是牢紧,但所有姐妹都坐在里边吞云吐雾,烟是一根接着一根。

方芸芸因为“惹事生非”的由头,妈咪将她关了禁闭三天。这关禁闭听起来简单,曾经她以为不用接客就行,怎幺关都可以。

然而天真过头了,这种娼店从来不把女人当人看,关禁闭是把人丢进小黑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禁闭期间没有食物提供,只给点水勉强吊着不让人死了。

如果你犯的事情程度严重,就每天募集后巷流浪汉来操,靠饮精过活——这个重口至极,方芸芸也是因着这条禁闭不得不低了头,加上一张脸蛋真的吸金,所以金爷当初再怎幺气都没舍得把她丢去给流浪汉糟塌。

方芸芸关完禁闭,出来走路虚得慌,强撑着精神走出了小黑屋,眼睛被屋外的亮光照得直流泪。

她抹着泪去自己的房间,结果没走几步,有人就架住了她,跟她讲:“金爷找你。”

闻言,方芸芸心底唾骂了好几句,那家伙肯定知道她被关禁闭刚结束的事情,非要现在来找她八成是故意的,还有两成是存心找茬。

但她只能乖乖的被带走,以往耍大牌闹事膈应金爷十来八回,方芸芸都没有占到什幺便宜,更不用说跟他作对了。

金爷就是这家店的幕后人,对外传的只说炒股票的他没事开了个“MUSE”的酒吧玩,实际上为了拉拢他人脉底里全是龌龊活。方芸芸跟了他这幺多年,见面两人从来没有什幺好话,毕竟外头所有人恭敬的称呼他金爷时,她则是指着他鼻子骂金珹你不得好死。

这些年来两人相处倒算和谐了,主要也是金珹不怎幺往她面前过,但一碰面他就喜欢给她垫绊脚石,以前如此,现在也是。

进了办公室,方芸芸果不其然看见这家伙在打电话,见她来了擡个手就晾一旁。

她关完禁闭眼下饿得要命,非把她喊过去又让她站在旁边等,金珹这一套用得真是屡试不爽。

方芸芸都快习惯了。

等金珹打完电话,差不多过了半个钟,方芸芸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冷哼了一声。

金珹扬唇故作亲和,笑道:“都这幺久没见面了,你还对我不耐烦呢?”

“金爷,有事直说吧。”

“不着急,你吃点东西。”金珹示意让她去拿他办公桌上放着的糖果糕点。

方芸芸没动,硬板着一张脸,不承他的好意。

金珹也习惯了她刻意的疏远,于是没再迎合客套下去,他端坐着望向方芸芸那张苍白的漂亮脸蛋:“芸芸,你的事情我都听陈姨说了。”

语罢,方芸芸嘁了声,“金爷也要罚我一回?”

“这倒不必。”金珹屈起长指在桌面,轻敲着。他仔仔细细的用眼睛品尝着方芸芸强撑精神的倔强样,“芸芸,你该学乖了。”

而方芸芸只觉得他说的“这倒不必”扯淡,他恨不得抽出她的筋骨,要她每次给他磕头。

她撇嘴:“金爷的事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金珹却沉默了起来。

他生得模样不差,反而拎出来算是浓眉大眼的帅哥,只是那一双眼睛太过晦暗,看人的眼神跟吞吃似的,金珹就喜欢用这种眼神审视她浑身上下,非要在她娇小的身骨里找出什幺缺陷般,那眼神让方芸芸格外不适。

她在他手里待了多久,他就盯上了多久,金珹是个飘乎不定的男人,偏偏在她这跟钉子户的扎着。

“你后悔吗?”他问出来的果然没让方芸芸失望。

她笑了,勾起的唇角弧度恰到好处,挪揄的反问:

“后悔什幺?后悔当年十八时没答应当你的外室?”方芸芸装作回忆的模样,好像真想起了什幺般睁圆了眼睛,“那我倒好奇金爷怎幺保养的啦。”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引得金珹拧眉不解。

她耸耸肩,“你都把我丢这几个年头了,怎幺你脑子还很年轻?”

“方芸芸!”

金珹起身拍桌怒道。

这一搞,他动作太大,办公桌上的东西都摔了多半下来。然而刚拍完,他又抿紧唇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悻悻地坐回去,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吸上,“算了。”他说得好像很无奈,“是时候了。”

金珹吐出一口浓浓白雾,说得风轻云淡:

“徐爷很喜欢你,你别让我丢脸,也别让他失望。”

她听着只觉一盆冷水往头顶灌,金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方芸芸听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金珹没有怒斥她这无礼的犯上行为,他吞吸着烟身里醇甜的味道,那眼神仍是粘在她身上。他缓了缓情绪,把都到了唇边的撤回话语变更,在她后头补了句:

“但你可以选择随时后悔。”

而她始终没有回答他。

方芸芸从金珹办公室什幺都没吃,倒是气饱了,他说得清楚,要她打折了膝盖碎了牙齿给徐爷跪舔。

她一下子被逼得哽不出话,虽然本来也没对金珹抱有什幺希冀,但方芸芸如今的处境太窘迫。

她想着逃吧,外头却也有人在虎视眈眈,即使再怎幺能躲能藏匿,但那男人不知道什幺时候就会潜到她身边。

可要方芸芸低头做那事,要幺选择顺从金珹,这比死了还难受。她是想活,一直以来想活才得过且过这幺久,但人终归是有极限,方芸芸就是被逼到末路的一个,更可悲的是她真的考虑了下妥协的后果。

赌一赌吗?要不搏一把?

她在房间躲着人吃饭,瞟见窗口折射进来的一束弱光,那点浅淡的亮度却照疼了她许久没见到太阳的眼睛。

方芸芸陡然想起今天听到的消息,她之前故意放跑的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没了,金珹把她毫不犹豫丢给了流浪汉,腿也给折断,根本没打算让她活,给方芸芸说这消息的那姐妹还笑得直打颤,嘲讥道好多年没见着这幺傻蛋的姑娘了。

其实方芸芸也傻,当年傻得被叔叔的一块“饼”骗走,于是再也没能走回自己的家里去。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吃人,习惯了吃人。

方芸芸把盒饭吃干净,愣坐着想了想,然后脱了高跟鞋。

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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