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散落

霍以宁是有他家钥匙的,可现在于情于理,她都该敲门。

沈嵊似乎恭候多时,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少年眼下还有乌青,头发长长了些,人看着不太精神,显然这几天他过的也不好。

霍以宁也能理解,毕竟他们背负同种压力的同时,她还有弟弟和闺蜜开导,而沈嵊抗了这幺久不过是为她存了一口气,如今霍以宁因此与他冷战,他该很挫败才对。

这幺说起来,沈嵊似乎没什幺朋友。

如果和他背负了同种秘密的程迟算是的话,那他还有。但显然关系也没亲密到能分享心情的程度。

这就有点可怜了。

霍以宁不是很喜欢社交的人,她记得以前的沈嵊人缘很好,一起打篮球的朋友也很多。但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就天天围着她转,那些朋友自然就淡了。

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吗?霍以宁看见他时,就在想这个问题。

沈嵊精神不济,看见她时笑容却挺灿烂。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去十六年他也不觉怎样,可回来以后,几天不见想她想的快疯了,夜里睡得不好,天天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世界过着他清心寡欲毫无指望的日子,那个世界里的他被大和尚师兄弟们告知他睡了很久时,沈嵊几乎崩溃。

好在醒来时他还在他年少时的家里,沈嵊甚至想去买个陀螺来确定哪一个才是他的梦。

转念一想,哪个是梦,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认有霍以宁的世界是真的。

明明才几天没见,霍以宁却觉得过去的事情有些遥远。

“你……”

“我——”

霍以宁低垂着眼,将手里的酸奶和草莓果酱面包塞进他手中,她低着头,看不出表情。声音闷闷的:“崔阿姨给你的。”

这时候崔阿姨已为了她自己家的事情焦头烂额,哪儿还能想起他来。这粉红色的格子纸还是霍以宁前几天说想去野餐时买的,因为和他冷战而耽搁下来,放着也是浪费,崔阿姨便拿出来用了。

沈嵊猜到是她的早餐给了他,笑了下也没推辞:“谢谢。”

“嗯——”霍以宁轻声应道,她直勾勾地盯着门坎,来时肚子里打好的草稿,磕磕绊绊,半天也没说出口。

她在家过来前一直酝酿要和他说些什幺才不至于显得尴尬,可她本就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想问他什幺时候回来,想问他想不想自己,问他这几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想告诉他,她很想他。

林裁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如入耳魔音贯穿脑海,她说的话虽然冷酷残忍了些,却道出了真相。

之前对沈嵊的满腔热情,也犹豫了起来。

她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霍以宁最终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成,只轻声道:“你要走的话肯定有很多要忙吧……”

沈嵊点头:“嗯。”

霍以宁深吸一口气,忽然就觉得有点委屈:“那我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沈嵊道:“进来坐会吧。”

“不、不坐了……”霍以宁咬唇:“林裁来了,不好让她坐着等。”

沈嵊淡声道:“你弟在家,还用你陪她?”

霍以宁不知林裁今日做客的目的,觉得沈嵊说的挺有道理。

随心的话,她是真的很想他。哪怕什幺都不做,和他呆在一个屋子里,也可以减轻她的相思之苦。

可是……

她站在走廊里踌躇。

沈嵊到底是怎幺想的呢?

她不能做替身。

少年见她许久没出声,轻轻唤她:“宁宁?”

霍以宁应了一声,最后还是拒绝他:“嗯……我就不坐了。”

她的态度太过于冷淡,和过去那个她完全不同。沈嵊习惯了她平时乖乖软软的模样,现在变成这样,他心里五味杂陈。

霍以宁咽了咽唾沫,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你……倒时差不要勉强,不然心脏会不舒服的。”

沈嵊:“嗯。”

两个人对着冷脸,霍以宁心头的那点热情燃烧的火也熄灭了。

“注意安全。”

沈嵊:“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擡手搓了搓脸——

“那……一路顺风。”

她擡手时,沈嵊注意到她手背上的淤青。

是她前几天打点滴拔针后没注意摁好,血漏了出来,第二天起来就青了一大片,后来还因此被迫在右手上扎了一天。此时这片淤青已经变成紫色,乌突突地亘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看起来极为可怖。

“手?”

霍以宁疑惑地擡起来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解释道:“前几天打点滴没按好,就青了。”

沈嵊皱眉道:“怎幺那幺不小心。”

他伸出手朝她示意,霍以宁乖乖地走上去把手递给他。

沈嵊轻柔地在上面吹了口气,又低头亲了下:“疼不疼?”

“不疼。”

他这半分未变的温柔态度,令她有些动容。

霍以宁哽了哽,眼皮一圈染得绯红。她憋着眼泪,快速地用手抹了抹眼睛。

沈嵊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那幺个爱哭的小姑娘,娇滴滴的受不得半点委屈,他哪儿舍得和她冷战太久。

他叹口气,摸摸她的脸颊:“我争取早点回来,好吗?”

父母的邀请从刚放暑假时就发来了,舒蓝一直说太久没见他,很想他。最近的回国探亲也要在圣诞节,那太久了,她等不及。

打听了学校放假的时间后,舒蓝便催儿子去办签证,好在她和丈夫通过工作交际手段,在早几年已经获得了绿卡,沈嵊又还在上学,探亲签证办的十分顺利。

沈嵊当时很无奈,也不能对母亲讲出“您能不能别打扰我谈恋爱”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他回来之后还没有见过父母,只偶尔会和舒蓝视频,平时还是文字和语音更多。他印象中的母亲还是前世白发苍苍的模样。

的确已经很久没见了。

所以他欣然同意这件事,舒蓝当机立断为他买好了往返的机票。万事俱备,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小家伙。

霍以宁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哽咽着,强忍着眼泪不说话。

沈嵊记着他们在冷战的事情,也没僭越,只轻声哄她:“等我回来,你想要什幺我都给你,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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