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刘大夫在温暖的被窝里被叫醒,匆匆赶来。
一路上他忍不住心底抱怨,这江姨娘是不是泥人儿,怎幺三天两头出事呢?
走在前头的丫鬟大约叫雪梅,不合礼制地扯着他衣袖疾走着。
等他进了房,才觉得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
只见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姜三少爷,脸上红肿一片,呆立在一旁,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
那温煦的姜二少爷现下正铁青着脸坐在床上半抱着江姨娘,她闭着眼,脸色苍白。
屋内弥漫着浓厚的味道,大约是情事之后,似乎还夹杂着血腥味。
江姨娘的症状,路上那小丫鬟已同他交代过了,他轻咳了几声,神色凝重道:“还请两位少爷等在门外。”
那姜二少爷只好小心翼翼地将江姨娘放平到床上,他手背上一片暗红,估计姜三少爷脸上的伤是他打出来的。
姜其瑥拄着床边的拐杖往外走去,夜里起来得着急,他只好使上了平日里不用的拐杖。
门外候着一众贴身小厮丫鬟,月君走过来扶着姜其瑥跨过门槛。
姜其瑥又回头厉声说道:“还不出来,你这个丢人的东西!”
那姜三少爷跟丢了魂一样,一步三回头才出去了。
屋内只余一个碧痕守在床边,她掀开棉被,刘大夫便细细查看了一番那花穴,只见鲜血淋漓,现在已经半干,黏在腿间。
刘大夫点了点头,又说道:“你拨开姨娘的穴儿,让我看看。”
他一个外男,可不敢随意触碰姨娘。
碧痕擦了擦手便照做,刘大夫看了并没有大的撕裂,看来不是外伤。
他忍不住问道:“姨娘最近可有呕吐?”
“有的,胃口也不大好。”碧痕点头,“可是有什幺问题?”
这段时间大夫人好像对子嗣又不着急了起来,没让他再来给江姨娘把脉,该不会这幺巧吧?
碧痕不安地看着他,又将棉被仔细给江素尘盖上。
刘大夫赶忙执起江姨娘的手把脉,他神色沉重,捻了捻胡子便往外走。
才刚一开门,便看到姜其瑥一脸怒色地高高挥起那梨木拐杖,一下子打在姜其琰身上。
一声闷响,竟是毫不手下留情的一棍!
姜其琰的脸颊还高肿着,这一棍下来他还站的稳稳的,一声不吭。
院子外正巧赶来了姜老爷和两位夫人,撞见这一幕。那二奶奶陈遥夕便尖叫起来,一下子走过来挡住姜其琰。
她声音尖利刺耳,“好你个姜其瑥!你做什幺打你弟弟!”
那头大奶奶林安玉倒不动声色,站在一旁,她鬓发端庄,估计是夜里起来打扮了好一阵才过来。
姜老爷和二奶奶的打扮倒是简单,像是草草整理了一番才赶过来,姜老爷应该是宿在了二奶奶那儿。“住嘴!”姜老爷沉声问道:“刘大夫,这江姨娘是怎幺回事。”
刘大夫战战兢兢,只见大家的目光的聚在他身上,好半天他才说:“江姨娘……应是流产了……”
那大奶奶听了这话倒像是来劲了,眼角不知何时就挤了泪,“哎哟!我们姜家的长孙没了哦!我可怜的孙子啊!还请老爷给我们未出世的姜家长孙做主啊!”
陈遥夕叉着腰,吵吵嚷嚷:“你什幺意思!林安玉!别给我琰哥儿泼脏水!”
“都给我闭嘴!”姜老爷只觉得太阳穴疼,他虎着脸,本来夜里睡得正好,却被这糟心事弄了起来,“怎幺流了?”
刘大夫缩着脖子,“江姨娘许是吃了什幺催情的猛药,她身子本就不大好。这好不容易怀上的,才一个月左右,这幺小自然没保住呀!莫说小孩,差点是大人也要跟着去了!”
姜其琰心痛欲绝,就因为他那杯茶,江姐姐竟差点连命都没了!连着那孩子,虽不知是他的还是二哥的,但终归是江姐姐的孩子,他都是喜欢的!
姜其瑥在一旁听得青筋直跳,他怒不可遏,擡手就要又往姜其琰身上打去!
“胡闹!瑥哥儿还不住手!”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喝住了姜其瑥,众人擡眼,只见姜老太太由身边的香柳姑姑搀扶着走了过来。
姜老爷立马换上了笑,连忙过去扶她,“娘亲怎幺这幺夜来了?又是哪个不省心的家伙扰了娘亲的清净?”
姜老太太轻哼一声,“你倒是省心,教出这样的儿子来!都是自家闺房,还给小妾吃那劳什子腌臜的药!当姜府是勾栏院幺!”
那二奶奶见形势不对,又不敢驳老太太的话,只得说道:“琰哥儿还小,哪里懂这些!定是他那两个通房教唆!来人,给我把虹映望舒拿下去狠狠地打!”
站在一旁的虹映望舒面如死灰,家仆上来拖着她们就要去打,虹映不死心地大叫:“求夫人老爷开恩啊!这事和望舒无关!一切都是虹映的错!”
望舒怔然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也跟着叫:“求老爷和夫人明察!这事全是望舒想的主意!”
姜老爷正是气头上,又夹在娘亲和侧室之间,正好拿她们出气,“都给我狠狠的打!从勾栏院买来的就是没有好东西!只会教坏少爷!”
姜老太太眯眼抡着手里的佛珠串,吩咐道:“可别打死了!给这未成形的孩子积点德,怎的也不能染了人命血债!来生得投个好人家才行。”
姜老爷连忙点头称好,还赞母亲宅心仁厚。
姜老太太又吩咐道:“江姨娘看着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既进了我们姜家,就不该胡乱糟蹋人家!接下来的三个月都让江姨娘宿在她的院子里,谁也不许冲撞了她的清净!”
老太太既然出声了,那其他人也不敢忤逆。只是这江姨娘流产换来了她老人家的照拂,谁也不敢再怠慢疏忽了她。
等姜老太太走了,姜老爷才让两兄弟跟着他去书房。
也不知姜老爷如何训斥,府里的下人只知道二少爷和三少爷都被罚着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而江素尘由丫鬟们擦过身子后,被家仆背回了那个她从未住过的小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