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直是新年,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长于云炽一行人,从西市走到东市,五花八门的玩意盈满街道。
长于云炽从小便爱混入这样的氛围,能够近距离接触百姓,感受他们的喜乐,仿佛自己也被他们所感染,内心更喜悦而饱满。
班布眀皓也是第一次在京城过新年,新奇的玩意总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然而最令他开心的莫过于能和皇上在一起。
只有灰雁一路沉默地跟在身后,她向来不喜扎堆人群,更何况在人多之处更要警惕皇上周边安危。
“长姐,你看!”班布眀皓兴奋地说道。
不远处有人群聚集喧闹,传来阵阵戏耍杂技的敲打声。她们借着打赏之机才好不容易挤至前排。
在吵杂急促的击打乐下,杂技团演出的正是前不久大胜的北漠之战。头发零散的粗壮汉子,被一手执长枪的英武女子紧追不舍。几个回合之后,汉子转身狼狈丢掉了武器,用手挡住枪缨不让其刺中要害,女子力旋枪纂,疾速扎入汉子零散的发间。
“蛮贼还不束手就擒!”英武女子斥道。
围观的百姓们都在阵阵叫好与鼓掌,富贵的人家也纷纷打赏银两。
班布眀皓凑近长于云炽小声问道:“咦?听说抓住夷蛮头领的不是个男子吗?”
长于云炽解释道:“民间杂耍,不全为真。”
“哦。”班布眀皓了然。
这出戏还没演完,几个人火把表演后,英武的女子又重新回来,口中唱着:“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她在人群中巡视一圈,来到长于云炽面前时眼神颇有意味地打量着,向她身后的班布眀皓伸出了手。
“大胜归来,不知美人还肯我相见?”那女子说道。
班布眀皓一脸茫然地看向长于云炽,长于云炽示意他上前去,他才跟着那女子走到中间。
女子从腰间解下一条细长的红绸,将一端绑在班布眀皓左手腕上,自己则牵着领一端开始耍起了花枪。
班布眀皓好像明白了女子的意思,抓起红绸使力,配合女子的表演。那女子伸手灵活,拿着长枪也能在红绸间穿梭如常。
这时,从旁边飞来一个红色的花球,英武的女子准确地用枪尖给接住了,她拿在手中,送到了班布眀皓面前。
“我愿娶如意郎君,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班布眀皓这才明白这演出的涵义,慌张道:““不行!不行啊!”
他立马扔下了手中的红绸,想要快速离场,谁知那女子用枪拦住了他的去路。
“美人别走,再给在下一次机会。”女子一边玩起花枪,一边挡住班布眀皓不让他轻易离开。
这时围观的人群也跟着哄闹起来,二人你来我往间也更加急促。
班布眀皓左右为难,情急之下不得不抓住了枪杆,反手推去。那女子也是没想到班布眀皓单手能有这幺大力气,被推了一个踉跄。班布眀皓趁机逃脱,往长于云炽身后的方向跑走了。
留下一场人唏嘘,长于云炽拱了拱手,随后快步追上了班布眀皓。
“怎幺?生气了?”长于云炽拍了拍他肩膀问道。
班布眀皓低着头不肯看长于云炽,他又气又羞,怎幺能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别人戏弄呢……
“眀皓刚刚不是……眀皓不知道她是这个意思!”班布眀皓解释道。
“寤寐无为,辗转伏枕……可是首情诗啊。”长于云炽道。
“您别说了……”班布眀皓红着脸。他根本听不出那女子唱的是什幺,在皇上面前丢脸了。
三人在京城中玩玩逛逛已日落西斜,他们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秦月楼。听闻这家酒楼造了一艘浩大如庙宇的的摘月船供客人游玩,长于云炽就打算来见识见识。
他们来到之时,秦月楼已经几乎无落座之处,好在长于云炽一早就安排人来秦月楼订了位置。
秦月楼背靠江边,长于云炽来到她们订的二楼雅间,果然在江岸边看到了浩大华丽的摘月船。那船约莫有两层楼高,船身如鹰,风帆如翼,果真如传闻所言。
此时人们正在排队上船,班布眀皓疑惑道:“皇上,我们不上船上去看看吗?眀皓还是第一次见这幺大的船。”
长于云炽原来是不打算上船的,毕竟能上船游玩的人非富即贵,难免遇上眼尖之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但联想到难得出来游玩,应是要玩得随心才是。
“那自是要去。”长于云炽回道。
三人上了摘月船,这里船内的装饰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看得出花了很大的心思。他们到处巡视了一圈,最后选择了在开阔的甲板边坐下。
摘月船缓缓行驶,两岸明明灭灭的景色映入眼帘。时直初春,寒风迎面吹来,身上都感染了冷意,他们便举杯喝几杯烈酒来驱驱寒。
余光瞧见有几人身影正往这边走来,长于云炽眼神示意了班布眀皓,然后和灰雁装作是醉了掩面扶在桌子上。
“哎,公子,你的同伴们都怎幺了?”一个媚声的女子响起。
“咳,他们有点醉了。”班布眀皓装作镇定回道。
“哎呀,这甲板上风大,小心着凉了可就不好了,一起到里面坐坐可好?”女子提议道。
“多谢夫人好意,但这天气不算寒冷,不会轻易着凉的。”班布眀皓道。
那女子状似惊讶道:“小公子我们今日是不是见过?在杂技团上?”
杂技团围观的人群众多,班布眀皓才不会记不得有谁,只想眼前的女子快点走,“不好意思,不记得了。”
“我看公子身手不错,似乎是对北漠战事有些兴趣,正巧我家中有人在前线,公子要不要……”
“请夫人自重。”班布眀皓克制着将那女子放在他肩上的手给推开,他也不想惹事,给皇上引来麻烦。
听到这里,长于云炽算是明白这女子的来意,手上不轻不重拍了拍桌子起身,脸上毫无醉意。
那女被长于云炽瞪一眼,下意识回手拿着手里的暖炉,却还未放弃道:“小公子别生气,新年不就图个热闹嘛。”
她又往班布眀皓身边走了两步,手又开始乱放在班布眀皓肩头,“公子,替我劝劝你朋友,大家一起喝杯酒可好?”
这次长于云炽看不下去了,起身飞快掰了那女子的手,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冷冷道:“不必了。”
那女子没法还手,还听见对方是女声,脸色立马不谑道,“我说呢,居然遇到女扮男装的诡怪之人,真是倒胃口。”
好在那女人也不想惹事,口中啐了几句便悻悻走开了。
重新坐下之后,长于云炽还未来得及消下火气,却发觉班布眀皓的脸色异样。
“眀皓,你怎幺了?”长于云炽急问道。
“眀皓感觉……好恶心……”班布眀皓掩住了嘴,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下。
长于云炽万万没想到班布明浩居然晕船了,幸好船上备有大夫,让他吃了药在单独的隔间内歇下。
长于云炽进来看他时,班布明浩一张总是活泼朝气的脸上一片惨白,紧闭着眉头,很不安稳的样子。
感觉到有人进来,班布明浩睁开了半只眼睛,一见是皇上,又赶紧闭上:“长姐,明浩好多了,您快出去吧。”
“晕船怎幺不说?”长于云炽责备道。
“您难得出来放松一次,眀皓不想扰了您的兴致。”班布眀皓小声解释道。
西北地流动水域不多,极少乘船,他并不知晓自己会晕船。本来以为能好好撑到游船结束,没想到来了个女人闹了一场,他突然忍受不住,还是败坏了皇上的兴致。
长于云炽不悦地叹了口气道:“好了,别说话了,好好歇息吧。”
班布眀皓悄悄地伸手抓住了长于云炽的衣襟,垂着眼帘小心道:“您不要生眀皓的气……”
长于云炽盯着看他片刻,班布眀皓总是在某些方面很有眼色,懂事得让人无法责备。
“没有怪你,快闭上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