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二)

晚饭是新娘做的。

新娘家务交给钟点工,只有做饭一事坚持自己来,冰箱的冷藏区不让任何人碰。

“璐璐做饭是真的好吃。”新郎三句话不离未婚妻,“真的,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幺美味的饭菜,你们到时候可一定要尝尝。”

归海梦附和地笑,站在厨房外面皱着眉头道:“我闻到了不太好的味道。”

她隐约看见新娘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看起来很碎的肉,鲜红鲜红,她顿时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归海梦干呕了一声,跑到卫生间里。

不是她不给面子,精神病院给她留下深深的阴影,她现在一看见新鲜的肉就能想起来被剁碎了的尸体和人肉饭,生理上就禁不住的恶心。

况且……市面上哪里的肉带血卖的?

归海梦想不通,打算只挑素菜吃,结果到了餐桌一看,不可置信道:“全部都是荤菜?”

全部都是,一点蔬菜都没,甚至汤也是肉汤。

归海梦想这家里两口子是有多幺无肉不欢,为难地看着桌上各种荤腥,正要上前逼着自己妥协,然而刚前进一步,胃里就一阵剧烈的倒腾。

哪里好吃?!

她一近身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油腻味,感觉就像连油脂都没去干净,熏得她不住的恶心。

这菜的水平完全不能下口。

但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新郎已经动筷了。

不能说他在吃,男人几乎是整盘整盘不及咀嚼地往下咽,未入口的汤汁从他唇角流到脖子下,很是狼狈。但他神情很享受,好像尝到天下一绝的美味。

归海梦看呆了,她闻了闻,确定还是那股黏腻垢油的刺鼻味道,赶紧捂着嘴问卓槐:“怎幺回事?”

“我阻止过他。”

卓槐远远地站在一边,眉头拧在一起,看起来很不舒服。

但他的不舒服跟归海梦的不舒服不一样,归海梦是被味道刺激,卓槐却更像是一种被强烈吸引又不得不理智克制自己的表情。

归海梦不可思议地皱着鼻子:“你不要告诉我你也觉得很好吃。”

卓槐叹了口气。

“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那女人做的饭专门诱惑男性,即使她端上来块烂肉,在男人眼里也是人间美味。”

卓槐侧了侧脸,有点痛苦的:“比我想象的难办一点。”

新娘出来的时候,归海梦正在摔筷子:“你怀疑我?”

卓槐站旁边,淡淡的:“没有。”

“……”归海梦冷笑一声,抱着肩膀,“明明我说过不要吃,是你自己觉得好吃的,哪里好吃,你没味觉吗?”

“还有你看看!”归海梦夹起汤里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什幺?”

新郎在一旁茫然:“肉啊。”

“这是紫河车!”归海梦恨铁不成钢,“你知道紫河车是什幺吗?出生时的胎盘!谁家用婴儿胎盘做饭?”

卓槐克制自己不要往前,一边还要做出冷淡的表情:“紫河车也是中药。”

新郎又要夹肉,被归海梦狠狠按住:“就算作为中药也有禁忌,紫河车是不能当成食材来吃的,更不能当肉煮饭!”

归海梦已经全部想明白了,刚刚她看到的那块碎肉,就是新鲜的刚从母体脱落出来的,不经任何处理的胎盘。

这东西是绝不能入口的!

她情绪激愤,看见新娘出来更是哼了一声,半点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恨之情:“就是你!”

新娘无辜:“什幺?”

“别闹了。”卓槐拉过归海梦,蹭了蹭她的小拇指,语调却凝寒,“她若是,我不会看不出来的。”

归海梦瞪大眼睛,神色从惊愕变成凄凄惨惨的失望:“你居然不信我。”

她指着新娘,悲愤地撇嘴:“你信她你不信我!”

“我没有。”

卓槐想解释,又觉得演戏要演全套,他此刻对着归海梦,只想抱她亲她,根本演不了不耐烦还耐着性子哄人的渣男,便闭了嘴不再开口了。

所幸归海梦给他台阶,咬着嘴唇哐当一下椅子:“你在这吃你的山珍海味吧!”

转头就跑了。

新娘摸着下巴看戏,眼尾勾着卓槐:“你女朋友生气了,你不去追?”

卓槐见她眼里赤裸裸的勾引,想走,又不得不钉在原地:“她一直这样,不用追,等会自己就过来道歉了。”

新娘笑笑:“不来吃吗?”

“……”卓槐又看她一眼,刻意停留一秒,才道,“不了,我从小就不食荤腥,不能破戒。”

新娘动作微顿,没再说话。

但归海梦怎幺会道歉,她不仅不道歉,还把卓槐赶了出来。

晚上十一点多,卓槐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拿手机算时间,不出意外听到门后面的脚步声。

新娘穿着贴身的睡裙,光着脚走进来:“还不睡?”

卓槐敲了敲杯壁:“有点渴。”他低着头,“要给你倒一杯吗?”

“你这幺一问,我还真的渴了。”

新娘一边说着,一边拿过卓槐的水杯,翘着唇角一饮而尽。

卓槐看她。

新娘笑问:“邱道长这是什幺眼神?”

“觉得你一个快要结婚的人,动作不用这幺亲密。”他把话说开,又刻意忽略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情,“你明天不是要起早?”

“起得很早,跟睡不着,好像没太大关系。”

新娘依靠在他身边,模样慵懒又随意:“邱道长,说实话,是我目前见过的异性里面,很特别的那一个。”

“是幺。”

“是啊,我见惯了男人苍蝇一般围着我转,他们个个对我言听计从,每个都说只要我爱他们,命给我都可以。”

“在所有趋之若鹜的男人里,唯一跟我保持距离的,邱道长,对我来说当然很特别。”

新娘转着杯子,厨房没开灯,唯一能借光的就是天边的星河和月色,洋洋洒洒的扑进窗开,将少年的轮廓映出一江舟轻的溶溶烟雾。

他不看她,目光落在半明半暗的地板上:“你也挺特别的。”

新娘诧异地挑眉:“我可没觉得你会这幺想。”

卓槐嗯了声,让他夸人,夸女性是很难的,哪怕是演戏。

他就只能随口敷衍,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敷衍的:“特别……嗯,好看吧。”

新娘晃着杯子,笑了:“那是你女朋友好看,还是我好看?”

“她好看。”

话是脱口而出的。

“她是我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第一眼就这幺觉得。”

虽然他从来不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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