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叶愈发苍翠葱郁,大串的葡萄开始由底浸出青紫,无忧无虑的暑日已经默声流逝大半。
桑絮从英语书上挪开视线,看向身旁认真预习的余暗,“昨天下午你去哪了?”
昨天周三,她舞蹈班下课,在教室门口等了余暗许久才见他从楼梯上来。她着急地跑去他跟前,刚想询问就看见他脸上两道细微红痕,末端甚至擦破了皮有点出血。她想擡手指他的脸,就被人迅速偏头躲开,没给丁点言语解释,他直接转身朝楼下走,连带着桑絮想问的话也只得全都咽进肚子里。
他明显不愿多说,她就一路陪着沉默回家。直到今天午饭后看他情绪还算正常,一上午也与她有说有笑,肚子里一直想问的话就越来越忍不住。
“我去了一楼的阅览室,看书看得忘了时间,所以去找你的时候有点晚了,下次不会了。”余暗歉意地与她笑笑。
“但是你的脸……”
“不小心磕的,已经没事了。”
桑絮凑近了看他脸上的红痕基本都下去了,靠近下颚的地方也凝了疤,这才放心点头,“还以为谁欺负你了,看你心情也不好。”
余暗没说话,只是笑。
“那你下次小心点,不然我妈发现了肯定要担心你。”
“没有下次了。”余暗同她保证。
“好。”桑絮听他这样说就觉得开心。
门口驶来一辆汽车,桑絮越过余暗往外看,傅亦山正好从车上下来。
“傅叔叔回来了。”
“嗯,我去看看。”余暗起身朝外走。
桑絮看他迎向汽车边的傅亦山,俩人站着说了些话,最后余暗回头望她一眼,傅亦山点头,他便转身跑了过来。
“我晚上不在家吃了,傅叔要带我出去一趟。”
“哦。”
余暗朝屋内看了一眼,又特意交代,“阿姨应该还在睡吧,记得帮我和她说一声。”
“知道啦。”桑絮挥挥手,看了看还站在车边的傅亦山,“你快去,别让傅叔叔等急了。”
*
傅亦山带他来到一家酒店。
大厅正中央摆着一座高山流水的石头假山,天花板上高悬一顶富丽堂皇的水晶宫灯,四周走动着身穿红旗袍的女服务员,她们的高跟鞋敲在地砖上清脆作响。余暗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目不斜视,十分安静。
“等会你见到朱校长,还有他旁边的女老师,叫张老师,记得喊人。”傅亦山低声叮嘱,伸手拍拍他肩膀。
少年坚硬的骨骼硌上他的手心。
不等余暗应声,他又接着说,“最近这一个多月我太忙了,也没有细致问过你,在桑叔叔家还好吗?”
余暗立即回答,“他们对我很好,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傅叔你不用担心。”
傅亦山笑着点头,“如果觉得哪里不好,一定要和我说。”
话语间,有服务员走了过来。
“傅局,朱先生订的三楼春月厅,我带您去。”
傅亦山敛了笑,带着余暗往客梯方向走。
朱校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矮胖男人,他旁边站着的女人也不算年轻,脸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微笑时也不掩正色。
“朱校长好,张老师好。”余暗等傅亦山与两人打过招呼就开口喊人。
校长一脸的笑,不停和傅亦山夸赞他懂礼乖巧,傅亦山再次伸手拍他肩膀,毫不掩饰的亲昵。
“以后还得朱校长和张老师费心了,我工作太忙,平时也对他疏于关心,这才出了这档子事。让贵校破格录取,也是给你们工作添了麻烦。”
“傅局客气了,我们的工作就是保证每个孩子都有学上。”朱校长哪里受得上级领导这样与他客气讲究,立即转了话头,侧身让傅亦山上座,“傅局,您带着孩子坐。”
傅亦山与他客套推让两番,最后还是坐在上席,余暗坐他身边。
*
晚饭前下了阵雨,桑絮吃完饭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乘凉。凉风仍裹湿意,呼吸浸于清新的雨后土腥中,参杂少许花香草气,吹得人心旷神怡。
天上未出繁星,她手托侧颊,仰脸对着沉沉夜幕发呆,突然坠落的物体猛地惊着她。
寻声跑去墙角,桑絮拨开最外沿翠色的麦冬苗,发现了砸在根叶上的小鸟。它有乌黑的眼和翅翎,尾巴尖带抹孔雀蓝,其他地方通体金黄,原来是只漂亮的黄鹂。
桑絮小心地把它捧在手上,这才发现它淋得湿透。她轻轻摸它的翅膀,小鸟惊得细声尖叫,瞪圆了眼珠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她迅速收回手,两只手都用来捧着它。
黄鹂鸟自然不会说话,但渐渐情绪没有一开始激烈,也能老实地躺在桑絮手心,偶尔发出的轻叫,声音婉转又清脆。
“你是不是受伤了?”桑絮在屋檐下找到干净的毛巾铺在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把小鸟轻手轻脚地放在上面。
“我爸爸在加班,妈妈又听不得吵闹,我陪你等余暗回来吧,他一定有办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