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一)

归海梦说着考虑肉偿,但清醒过来还是第一时间去找了兼职和暑假工,毕竟她负债累累,而且下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要赚出来。

她不开口,卓槐也不主动帮忙,他不是生来就富,明白她的想法,就没必要在本来居高临下的基础上还伤害她的自尊心。

但正如她自己所说,兼职这方面她经验良多,没几天接到一份家教兼职,给初中生辅导功课,但仅仅这一种是不够的,因此在第三次路过贴着招聘牌的酒店时,还是走了进去。

酒店是正规酒店,招的是临时前台,是补空档期的,归海梦一直不敢做这类兼职,人来人往,太容易见鬼,只不过卓槐在这,至少市区范围内她没有再被鬼缠,这给了她想试试的勇气。

双方很快谈拢,对方很看中她的外形条件,同她签了协议,时间也正好跟家教岔开,归海梦算了下工资,顿时觉得心里一松。

寒暑假是酒店旺季,归海梦很少闲下来,卓槐在卓棠的公司里实习,他下班比归海梦早得多,因此会去接她。

偶尔得闲两个人就出去约会,归海梦换洗衣服不多,且全是长袖长裤,就拉着卓槐逛街,不一定买,帮自己养衣品。

或者两个人散步,逛公园,托卓槐的福,归海梦又能愉快地去电影院,展览会,游乐园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除了不能跑的那些鬼魂、地缚灵,其他的都躲卓槐远远的。

并不都是因为怕,卓槐一般是不管它们的。可到底是阴阳师,身上的压迫感靠近了确实不舒服。

它们喜欢软糯爱笑的归海梦,毕竟讨好老大女人可保小命,倘若自己皮相不太吓人,就有胆子往归海梦身边凑,侃天侃地,还教她下棋斗地主,只要归海梦不害怕,卓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被它们提醒去处理恶鬼。

正如现在,身边一个宿管模样的阿姨在她旁边磕着瓜子:“看见了没,那个女的,是个空壳,身体里是个鬼。”

归海梦正在前台登记信息,闻言愣了下,不明白“空壳”是什幺意思,顺着看过去,更愣了:“尹璐……姐姐?”

背对她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正牵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是来定新婚酒宴的,只看背影跟尹璐姐姐很像,但归海梦不敢下定论。

她心里存了疑,眼风时不时往那边瞥,直到对方消失在他们眼前,女孩转身露出来的侧脸,跟尹璐长得一模一样。

归海梦张了张嘴:“等……”她随后反应过来,猛地转头问,“什幺叫做她身体里是个鬼,原来的人呢?”

“死了吧。”阿姨继续嗑瓜子,不以为然,“人刚死时身体某些系统依旧运行,手快的话可以借尸还魂,但限制条件很多,而且会有不可预测的排异反应,概率极低,我死了二十来年了也就见过这一个,你问问卓槐,人家见识广,说不定有办法。”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卓槐这样发消息,又补充:“借尸还魂不被允许的,死了就是死了,阴间会记名,天下没有任何能复活的法子,就算借尸也是死人,只能在尸体腐烂前不断杀人维系身上的怨气,然后找寻下一个刚死的尸体,但这样一定会被阴间使者察觉,后果就是压在地底,永远不得转生。”

归海梦不知道还有这幺多规矩:“你怎幺知道的?”

“我遇见过阴间使者,有的都脸熟了。”卓槐不欲多说,“事情性质很严重,如无必要,不要靠近那个人,她有本体,等着我去。”

卓槐这样说,归海梦就打消任何好奇,直接去交财务表下班了。

她下楼梯时,正好碰见年轻男人从下面往上走,因为穿着礼服,归海梦认出这是待在尹璐旁边的准新郎。

“等一下,先生,这里是员工通道,不能进的。”

新郎不说话。

归海梦奇怪地看着他,男人表情呆滞,眼神没有焦距,像是暗地里有什幺东西在操纵他的动作,听见归海梦提醒也没有反应。

归海梦心里沉了沉,往下看去。

一个男人,居然穿着完全不合脚的,一双女性细高跟鞋。

大红色,像是跟喜服配套的,因为鞋码娇小,男人的脚背被挤压得拱起来,棉白的袜子渗着血,怪异极了。

归海梦认出这是穿在新娘范尹璐脚上的那双,她在几秒内迅速回忆了一下卓槐说的话,确认人死在这里自己工资肯定受影响,上前两步挡住新郎。

刚要开口,脚面一阵尖锐的疼,新郎竟然就这样踩着她的脚过去了。

“先生,停下!”

归海梦试图别他的腿,但不知哪里来的牵引力,男人的小腿弯成一个扭曲的姿势,硬生生压倒了归海梦,鞋跟在她手背擦出道白线似的痕迹。

归海梦呼痛了一声,意识到不对,四周没有鬼魂,男人却神志不清,还有双不听使唤的鞋,这明显是要伪装自杀,制造不在场证明。

归海梦想找人求助,上电梯直达最高层,出来正好看见新郎正缓慢而别扭地继续走,她立马明白他要去天台。

这时候求救来不及,归海梦扯他的腿,她力气有限,或者说未知的东西拖拽新郎的力气太大了,即使归海梦抱着他的腿都没办法阻止他的前行,反而被他直接拉到了地上,幸亏是长袖长裤,没出伤口。

归海梦直接脱他的鞋。

但鞋出奇得紧,鞋面跟脚黏在了一起似的,再加上脚步不停,女孩等于一走一停被拖着朝楼边走。

“怎幺这幺难脱!”

归海梦简直想把他的脚砍了,她看了看前面的距离,情急之下直接踹了男人腿弯一脚,因为重心不稳,男人摔在地上,然而诡异的是,鞋子还在动。

归海梦无法,心里说着抱歉,脚下却不留情,手尽力稳住脚踝,顾不上瘆人的血迹,死命拽鞋,眼见着即将到地方,她握着松了一半的鞋跟,咬着牙竭力往下一抽,在相互作用力的影响下往后仰了好几步,差点磕墙上。

被她甩出的鞋子依着原定路线,晃晃悠悠,从天台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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