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两茫忆归处,此心此情侬不知
烟海繁星化作灰烬,沉沉黑雾席卷而来,放肆纵横整个天地,所到之处皆是漆黑,透不出半点星光来,唯独左首熊熊烈火,燃尽人世悲欢离合。
焰火乌红火星四溅,噼里啪啦爆破声中,渐而敷化一个人影。
那人长眉飞入鬓角,凤眸朱唇玉面含笑,身着月白海棠宫装,清而不媚媚而不妖,容色堪比东家之子,气质堪比巫山碧瑶,与少女足有七分像。
“阿,阿爹,阿爹……”赵璟呆呆站立于地,昔日清冷如水的眼眸,饱含点点莹莹泪光,似是思念似是委屈。
“安锦莫哭,原谅阿爹的懦弱,原谅阿爹的懦弱,阿爹没法保护你,是阿爹不好……安锦只要知晓,待阿爹去了之后,好好听陛下和父后的话,不要争不要抢,阿爹便死而无憾了!”
“不要,阿爹!”
十年前花朝节前夕,玉美人便是如此说,后来竟一去不复返,徒留一地灰白缟素。
“安锦莫哭,莫哭,原谅阿爹……”
美人掩帕玉面垂泪,堇色云纹香帕坠落,底部焰火猛扑直上,一口吞噬他的容颜。
赵璟无力瘫倒在地,双臂牢牢环抱两膝,喉间哽咽无言抽泣,脑海回旋当日场景。
“安氏玉美人,因病故去,特此追封为玉昭仪,下令厚葬……钦此!”
垂髫小儿未经世故,不知看人眼色行事,但闻父亲乍然离世,一时难以接受事实,拉住宣旨的纪姑姑,痛哭零涕追问此事。
“五殿下,您可别为难老奴了,玉昭仪去了便是去了,老奴又怎会知晓事情经过呢?……不过,老奴劝您一言,在这见不得天的宫里,不要听不要看,不要争不要抢,您好好活着长大便是玉昭仪最大的心愿了!”
“姑姑,求求你了,便让我去见阿爹最后一面吧?”
好说歹说均是不从,纪姑姑也没了法子,说道:“五殿下的奶爹何在?赶紧抱开殿下,老身还忙着回正干殿回禀陛下呢?若是耽搁了,到时候拿你们是问!”
正沉浸于旧日时光,忽而传来渺茫歌声,仿若清风拂过竹林,空灵优美而又恬淡。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赵璟擡目远望烈火,火光之中变幻万千,大漠孤烟袅袅升起,长河落日缓缓而下,斜阳脉脉溪水悠悠,瑰丽红霞坠入溪流,哗啦哗啦水声凌凌,渐渐冲淡水中倒影,转而映衬秾艳霞光。
低头尽是成群牛羊,仰望皆是云卷云舒,一个青白麻衣少年,坐在石上唱和敕勒。
他的声音温柔恬和,以中原汉语唱此曲,带有浓浓异域情调,配以温柔恬和之音,别是一番美妙滋味。
耳畔传来悉索声响,少年心知来人是谁,目光投向油油绿草,眉眼浸染明媚笑意,继续唱道:“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少女静待对方唱罢,方含笑启唇应和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耶律姐姐,可是在唱汉人《诗经》中的《蒹葭》?“少年偏头看向女子,口吐温软辽语问道。
“是,我昨日在集市上听汉人唱的,便学了一会儿,不过只是学了个皮毛而已。”
灵活跳下高大石头,手提裙角步履翩跹,不久行至女子跟前,他的双眸晶亮亮的,央求道:“耶律姐姐,改日带我去那里瞧瞧如何?汉人所作的诗词歌赋妙极了,我向来喜欢得很!”
少年名唤完颜念真,头扎两条簪花小辫,长长垂在削肩两旁,水滴白玉坠于前额。
与同族人长得相反,瓜子小脸下颌尖尖,肌肤宛如山巅之雪,杏眸仿若江南烟雨,菱唇小小唇色浅淡,玲珑娇小精致如画,气质清冷娴静淡雅,俨如天山洁白雪莲。
但他素喜汉人文艺,倘若提及汉人之物,清冷统统消匿不见,均是化为春风细雨。
此刻他仰头看来人,一双妙目暗藏碎星,流泻出了几丝愉悦,宛如云散开皎月明,花影扶风摇曳生姿,教人不由心生欢喜。
“好,不过,学了可只许给我唱!”
几颗火星迸溅而出,大漠孤烟溘然远逝,少年容颜渐渐失色,浮光掠影镜花水月,便是弹指一挥之间,化作指尖一缕浮烟。
“念真,娇奴,耶律姐姐在这儿,你怎幺往那里头去了呢?”
脚尖一点飞身上前,不惧烈火纵身一跃,力图抓住那缕青烟,可始终是力犹不及,唯有看它滑出指缝,赵璟见此心中一痛,腥甜涌上她的喉头。
“噗——”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溅洒于李名医脸上。
李名医暗骂了一声,顾不及擦拭掉血水,两指按在少女手腕,鼻尖汗水颗颗渗出,说道:“坏了,看殿下这形貌该是陷入梦魇无疑了,情蛊的威力果然如同书中所言非同凡响!”
“李名医,你可要救救殿下啊,这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若是连您亦是如此,我们殿下可该如何是好?”
“李名医,只要您救了殿下,安王王府金银珠宝任你挑选,赵城日后也是任您差遣,我在此给您磕头谢礼了!”赵城砰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重重磕头,磕得李寒牙齿打颤。
她随手抹了一把脸,无奈叹了口气说道:“老身素来不愁吃喝,平日也就研究研究医术,差遣你何用?……所谓五行相生相克,这情蛊自然也不例外,倒是可解,只是嘛……”
“李名医但说无妨,便是上刀山、下火海,赵城也在所不辞!我家殿下乃玉做的人儿,八岁便没了父亲,好不容易长成这般年纪,人品相貌一一不差的,实在不该死于奸人之手!”
“既然如此,你便听我细说一番。”
“情蛊乃南疆蛊毒,与南疆巫蛊之术密不可分。最先,情蛊是南疆男子若水为他的妻主所制,引入情蛊,必先以雌雄蛊虫为根,以南疆迷香为饵,雌蛊虫入女体,雄蛊虫入男体。
雄蛊虫性情柔顺,常年隐匿于肉体之内,久之,非但不会损害男体,反而大有裨益;可雌蛊虫性情暴烈,久之,气血凝滞,每每月圆之夜病发,若非与身怀雄蛊虫之人交合,轻则经脉断绝,重则七窍流血而亡!”
“初始发病便会进入梦魇,与思慕的男子相见,若沉溺于此,无身怀雄蛊虫得男子交合,不出三月,便会成为活死人!”
“而此蛊毒最厉害的是,若双方无男女情谊,纵使与男子在月圆之夜交合,不过十年之期,女子必会爆体而亡;而雌蛊虫死了,雄蛊虫同样不会苟活于世,会慢慢枯竭而亡,引蛊入体的男子会因此容颜衰败而死!”
视线落在少女身上,见她面容憔悴如斯,鸦羽静静笼在眼睑,犹如易碎的瓷娃娃,浑然失却往日风采,赵城不禁潸然泪下,说道:“李名医,我愿引雄蛊虫入体,此生唯爱殿下一人!”
“你是男子?”李寒难掩惊异说道。
赵城撕开人皮面具,说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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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把我自己写哭了,我的女儿太难了,深陷宫廷,竟然还长成这种温润如玉的性格,大爱赵璟。感谢木星星一定行的留言和猪猪,你在我就在,希望大家多多留言送猪啊,作者君我实在太可怜了,也希望大家多多宣传推荐这本书,作者君爱你们。下一章就收费了,发文五个小时之内不收费,后面就会收费,这样方便我修改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