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乎刚开始认识孙淼的时候,觉得她是妥妥的聊天黑洞,会吞噬言语,所有话题有去没回头,总能轻描淡写的完结对话。虽然有问必答,也不随意敷衍,只是对什幺都没有兴致一样,很难聊下去。每天都是同一个时间踏入教室,下课就收十东西回家,任何课馀活动都不参与。她连看书都份外无趣,在网上打印一张人生必看的100本好书贴在行事历上,每看完一本就在后面打个勾,像例行公事一样。
直到一天他在教室练吉他,擡头见她呆呆站在前面,手中捧着一本比砖块还厚的百年孤寂。那是她列表里第十二本书,她断断续续翻了一个月了,认真地用指尖顺着文字读下去,有时同一句来来回回重复,看到后来忘了前面,又要掀回去重新看过。
蒋一乎问她:「你不是回家了吗?」
她失去语言一样吞吞吐吐好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从抽屉中拿出漏带的数学书,抱着两本厚重的书本也不嫌重,拖着脚步缓慢离开。不疑有他,他调整变调夹又扫了两下,咬咬笔头在桌面的曲谱上记下歌词,眼角瞄到一个身影晃动,她不知道什幺时候又回来了:「我可以坐在一边听吗?」
大概是他太自恋吧,总感觉她的眼神和以前不同,
他点点头,那本百年孤寂敲到桌上发出沉重的呯声,她的100本好书只看完了11本。
她长大后变得比较会聊天了,但就算是他也甚少收到她主动来电。打个电话前像要向上级报告一样,一定要有目的,不会随便打来闲谈废话,那些「你在哪啊」、「在干什幺啊」的查岗信息,孙淼表示一点都不想知道。
而她这两周手机抱得很勤,作为她男朋友下的结论是:像在谈恋爱一样。
闲谈时一手电话一手电脑,和不知道谁在讨论男人的衣着,他帮她从楼下搬了一大袋快递上来,全部都是男装衣服。
她自己也被那体积吓到,盘腿坐在地下拆包装,念念有词:「我买了这幺多吗?」
「嗯,够你交三个男朋友了。」他逐件翻出来,都不是他会穿的类型,有一件外套钉满夸张的闪片,他嫌弃地抛在她头上:「你哪个男朋友品位这样?甩了吧。」
她把外套拉下来在眼前展开:「我在网上看不是这样的,这件不行。」
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宽领毛衣塞给他:「你换换看。」
「这幺骚的颜色。」他不情不愿套上身,觉得自己比太阳还亮眼。他本来就够惹人注目了,衣柜里都是低调的黑白灰,眼拙一点都分不出哪件打哪件,孙淼想要帮他稍微做点配搭都难。他下周要拍那条宣传影片,阿闲给她推荐了好几家高质量的男装网店,两个女人隔空聊着这件好、那件不错,通通都加入购物车,几乎能帮他的衣柜翻新。
他皮肤白,衬得鹅黄更加柔和,她仰头认真地打量,回房间取了自己防蓝光的大镜面眼镜给他戴上,含笑一样总像勾着人看的眼睛被挡了挡,她退后两步拉远距离,满意地点头:「很暖男啊,你笑一笑我看。」
「怎幺说笑就笑啊?」如此说着他还是朝她笑,如冬日熙明,轻易把石头抛入她的心湖,牵起萦绕不散的涟漪,忍不住悸动,甜得泛酸,擡手给他整理衣领,不知怎的突然扭拧:「还是换别件吧。」
「怎幺了?不好看啊?」
她摇摇头,轻声回答:「太好看了。」
陈老师那一首影片是在演奏厅拍的,租了整个交响乐团,老前辈在大提琴伴奏下,沉厚老练地唱着歌,如把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一般。最后电影敲定用蒋一乎编的版本,但孙淼就算再偏心也觉得老师的版本更加有味道,抢先问蒋一乎讨了日日在耳机里单曲循环。
蒋一乎当然就没有这幺大阵容,只有一支木吉他和一位箱鼓手,而且在了无人烟的海堤拍摄,连租场子的费用都省下了。当日孙淼把配好的几套衣服都打包去给阿闲看,她没有犹豫就选了鹅黄色的那套:「后面天海一色是蓝的,坐在堤阶上灰色的,他穿黄色刚刚好。」
盛夏的阳光直猛,但因为电影设定在冬天,大家都要配合主题穿冬装。孙淼已经尽量挑选宽松又较薄的款式,不碍他热出一额汗,化妆师替他补了两次妆,他见孙淼还用保温杯装着开声茶,哭腔对她说:「我要喝冰可乐。」
「好,拍完就喝。」但孙淼清楚知道,就算是这种没什幺跑位走镜,仅仅几分钟的音乐短片,拍摄也得花上一个下午。哄他喝了烫热的茶,举着小风扇让他凉快。
上了发胶的头发怎幺吹都不动,鼻尖又隐隐浮出些细汗,他趁导演还在调整镜位,抱起吉他试唱了一次。虽然有两首歌,经重新混音调和后还是四分多钟的一首,起始卡卡地忘了两句词,孙淼在一边轻声哼着提醒他,后来就愈来愈顺了,高声也自然地升上去,没有受天气影响。
他要装帅倚坐的石堤被太阳晒得火灸一般,场务往表面洒了点水,不一会完全蒸发,一滴水痕都不留。待他练完场务就叫他坐好位置,面不改容坐上滚烫的石面,翘起腿架上吉他,顶着烈日先试收音摆位,捣弄半个小时,中间不知擦湿了多少张纸巾,才正式开始第一镜。
孙淼坐在一侧跟随已听到滚瓜烂熟的旋律哼唱,眼里只看到自信俊朗的脸孔,察觉不了谭姐什幺时候站在她身边,还是她先开口叫孙淼:「我就知道你也在。」
孙淼慌张让座,她不客气地接受了,听一会歌后对孙淼评价道:「他真的很不错,有天份又肯努力。」
孙淼还想着今天杜导不在,谭姐旗下的艺人也没有来,怎幺突然会出现,听她赞赏蒋一乎就抛开思绪点头如捣葱:「是啊,而且他可以一手包办,从创作到后制都会的。」
如推销员一样急切的话语逗笑了谭姐,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微笑而认真对孙淼说:「所以我想签他,你说好吗?」
孙淼还傻愣着。导演叫了卡,休息两分钟后再来一镜。她缓缓拿起水瓶,走出去给蒋一乎递水擦汗。
蒋一乎见她表情恍惚,不禁担心:「是不是中暑了?你别出来了,躲在阴影下,喝点水。」
头顶的猛日的确叫她头昏,只摇头,回去时脚下踩着棉花糖一样不踏实。谭姐坐在原位好整以暇,觉得她那神不守舍的样子甚是有趣。她走近来轻声问:「谭姐不好意思,我刚刚晃神了。你是说,要签蒋一乎吗?」
得到肯定的点头,孙淼心头微颤,深深地弯下腰,不断重复:「谢谢你,谢谢你。」
「这孩子,怎幺这幺夸张?」谭姐惊讶不已连忙将她扶起,起身笑意隐隐然含着泪光,一边酒窝深陷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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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可能会停更一两天,大家也要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