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林知返觉得,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人家虽然说因为救命之恩,不惜天价报答,但冤有头债有主,她绝不能让如此神仙蒙受她不明不白的糟蹋!
于是林知返坦白从宽,自首道:“那个……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一时没有找到杯子和水什幺的……”
在男人幽深的注视下,林知返缩了缩脖子,春天里她居然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我发誓这瓶水我只喝了一口……给您喝的时候,我也努力没有让瓶口和您直接接触!”
她据理力争,缴白旗投降。
盛南时说:“没关系。”
“谢谢你救了我。”
似真似假的语气,配上他让人捉摸不清的眼神,着实非常怪异。
但他到底是地主家的得意儿子,知书达理,知恩图报。
林知返深觉自己没有救错人,凭借着在法治社会说不定就被判入室抢劫之类的骚操作,赢得了地主儿子的青睐。
“嗯……不客气……”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是我应该做的。”
她低下身去收拾为他展示时散落在书桌上的画稿。
阳光游走在她的白黄撞色格子连衣裙上,光差下肉眼可见的粉尘洋洋洒洒,鲜花盛开的画作在手上被一一整理好。
她也似乎是稿件上八头身的模特儿,亭亭玉立,披了春天的衣裳,人间是她的T台秀场,来展示一遭。
庄生晓梦迷蝴蝶。
林知返收拾好了,把画稿都细心卷回画筒里。
盛南时又开口道:“以后中午,你做好送来公司,晚上来这里做。”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示意她扫,“我提前一天订餐,发消息告诉你。”
……你看他,之前都疼懵了,一屋子高科技都想不起使用方法。
林知返老实拿出自己的手机,扫过去,听“叮”一声,顺利通过好友验证。
就是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第一天认识,男的觉得女的不错,要加她的微信。
要说哪里不一样,其实也没什幺不一样。
林知返有点被她自己以上攀龙附凤的胡思乱想搅得一团浆糊。
加了微信,看那个黑色头像出现在自己的聊天界面,她没有置顶聊天的好友,他便成为她的最近联系人。
“好的盛总,您微信告知就好。”她交待,“还剩了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可以稍微吃一点,不用那幺难受。”
她又问:“您有忌口吗?”
“没有。做什幺吃什幺。”他像在自我表扬。
“……好的。”
一时间尴尬地可怕,她都觉得头上有乌鸦飞过。
似乎总算想起公司里上有老下有小,都在等她的复命,她捏着手机,手心里沁出黏腻,“我先回公司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好。”盛南时点头。
她鞠了一躬告辞,“感谢您的理解。祝您早些康复。再见。”
礼貌又官方。
“再见。”他也微笑着道别,没有多送。
林知返出了别墅大门才觉得松一口气。
背后说不上来的怪异,像是炙热的目光要把她灼烧成灰烬。
她回头望了望。
但其实并没有人在看她。
离定好的三点半已经过去许久,然而关于设计的谈判只用了其中不到百分之一的时间。
送她来的司机还在不远处等,林知返上前诚恳道歉。
“抱歉,工作耽搁了,麻烦您。”
“应该的。送林小姐平安来,该送林小姐平安回去。”司机忠厚一笑,替她开门。
林知返稳当坐进车后座里,司机才开始启动。
他车技很好,平稳且速度,为人也寡言少语,让本欲深入探究一二的她也放弃计划。
他像忌惮着什幺,紧紧闭着嘴巴,不肯发声,失言失语。
即将夏了,他还出了一背的汗。
……
暮色西沉,阳光也不再夺目。
盛南时伸手打开电脑屏幕。
上头是监控界面,忠实记录着她从书房出去,下楼,背着画筒提起玄关边她的提包,收拾好鞋套出门。
换鞋套的时候微微擡起脚来,及踝的裙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裙子太长太碍眼,应该全部卷起来,都堆到腰间,露出一双又白又长的腿供他仔细赏玩。
她出去了,向司机道歉,然后坐进车里。
好乖,没有和别的男人说些不该说的话。
监听器械只传出嘶嘶电流声,又陷入昏暗的房间里,响起他低低的笑声。
晦暗不明,压抑又兴奋。
他拧开瓶盖,眷恋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瓶口边缘。
幻想她的粉唇贝齿也曾含其入中,这个认知一面让他血液沸腾,一面让他甚至嫉妒起人造塑料。
整整十年,都在盼这一刻。盼她来他身边,盼她和他说些话,盼和她有点零星接触。
从知道她学习服装设计开始,他便收购了A市几个服装设计公司,加大力度推进打造,静静守株待兔。
从她入职,到今天她送上门来,全是他一手策划。
利用胃病,也利用她的善良,为了戏剧效果,不惜真刀真枪饿了自己一天,疼地差点失去控制。
差点控制不住把梦里的人摁在怀里就地正法,让她像梦里那样,迎接他的热情,在他的身上起伏。
如果今天不是他,是任何一个别人,她也会拿她喝过的水去所谓“救命”吗?
这个杞人忧天的想法让他优雅的笑容开始扭曲。
他布了十年的天罗地网,才刚刚要粉墨登场。
花语是这一季的主题。
她是什幺花呢?
向日葵?还是娇艳的玫瑰?
对比了很多种,他才知道她是什幺花。
是蔷薇科的蛇莓。
他循味而去,怨毒的信子痴醉她的芬芳,迎着她不肯绕行。
上苍鬼斧神工,造就万物。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谓一物降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