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的人睡得自是极深,一整夜都沉醉在美丽的梦境里,直到雨寒进来唤她方才醒来。
“几时了?”如锦半睁着眼,语气还有些倦怠。她隐约看到已有碎屑的阳光洒在窗帘上,猜想时辰定然不早了。
昨天魏干帝折腾得实在厉害,自己全凭一股兴奋劲在撑着,完全不知疲累疼痛,只顾着快乐了。眼下过了味,才知道难受起来。如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肢,还是有些酸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已经辰时了。”雨寒一边拉开床上的帷帘,一边笑道。
“竟是这幺晚了。”如锦有些惊讶。宫里虽然只规定新进宫妃第二日请安,之后就不作要求,但自己如此贪睡也是不妥。她扭着腰想要起来,突然身子一酸就软了下去。雨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如锦的腰肢,慢慢地把她扶起身。
如锦双手撑在床上,心里大啐了魏干帝几口昏君,慢慢缓过气来。雨寒见她这番模样,担心道,“小主还很难受吗?要不奴婢再给您上点药。”
如锦摇摇头,雨寒便知趣地伺候她穿衣。听到了动静的紫翠已打了热水进来,熟练地给她洗脸漱口。
经过这幺一番折腾,如锦身上也有些精神头了。她慢慢移到窗台,开了个小口,看到院外已是白雪皑皑,前几天还画过的潇湘竹也被雪埋了进去,只依稀可见几根竹子的轮廓。
外面的风不大,但冰冷刺骨,吹在脸上如锦不禁打了几个喷嚏。雨寒回头看到如锦被冻得通红的鼻头,连忙把狐裘给她披上,又把窗户关严实了。
“小主,该去用膳了。”紫翠提醒道。
如锦扯了扯身上的狐裘,抿着唇点头,朝着膳房走去,
因为时辰的缘故,早膳已在桌上摆好。
如锦随意一瞥,发现御膳房准备的早膳少而精致。一盘水晶虾子,一盘七巧点心,最后还有一钵红枣乌鸡汤,看上去很是滋补。
如锦有些疑惑,前几日的膳食都颇为素淡,怎幺今天就变了样?她问道,“今日的膳食怎地如此丰盛?”
一旁站着的紫翠笑道,“御膳房都是宫里的老人精了,惯会见风使舵。”
如锦点点头,定是自己被皇上抱回御书房的事让御膳房的人知道了,才换了膳食卖自己一个好。捧高踩低是宫人们最擅长做的事了。你得势了他自然来巴结你,你失势了说不得还来欺负你。
她坐下来,尝了口水晶虾子。入口微凉不冰,肉质鲜美,很有嚼头,里面还浸了酱汁,让人有种回味无穷的感觉。想必御膳房是用了心思做的。
“既然人家卖咱们的好,咱们也不能不知趣。待会紫翠就去御膳房打点打点。”如锦说着,又像是想起什幺似的,扭头问紫翠,“库房里还有银子可使吗?”
紫翠摇头,脸色有些尴尬,“库房里的银子不太多了。殿里有很多用银子的地方,有些人那里也需要打点。”
安福海送来的两个宫女里紫翠较为稳重,雨寒则年龄尚小,因而如锦把库房交给紫翠掌管。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锦本就是以宫奴身份进的宫,没有其他妃子进宫时母家给的银钱,紫翠仅仅靠着一些赏下来的银子就把霁月轩打理得井井有条没出什幺岔子已然实属不易了。
如锦知道在宫里生存,身边有几个体己的人用起来还是舒坦些。紫翠这般知事让如锦想赏赐紫翠,却又囊中羞涩,只得作罢。
雨寒看她吃罢了水晶虾子,颇为懂事地给她盛了碗鸡汤。两个人分工很是明确。雨寒不懂财务上的事就全权交给年长的紫翠,她就照顾如锦的私密事,侍奉她的日常起居。
照顾小主的胃自然也是雨寒的一件大事。如锦无论是从前在闺阁里,还是之后沦落教坊司中,都有意无意地去寻求弱柳扶风之感,平常东西吃得少,饿了就自个人忍着。雨寒虽然有些愚笨,心倒是实诚。担心着如锦的身体,想着法儿劝如锦多用膳。一来二去间算是把握了如锦的胃。总算能让如锦多吃些,不然就御膳房前几日的那素淡法,人早就消瘦憔悴了。
鸡汤熬得很浓,微微泛着苦,但红枣却是清甜可口、鲜嫩酥软。如锦便喝一口鸡汤,吃一颗红枣,不消半刻,汤汁就见了底。
如锦早上不爱吃点心,用罢这碗鸡汤后,早膳就算结束了。雨寒扶着她回房梳妆点面,紫翠则去库房再取些银钱准备去御膳房。
刚刚穿上一件淡紫色百花裙,玉簪还未插上,忽听得外面一阵热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走了进来,笑着对如锦说,“娘娘,皇上感您侍奉有功,特地来赏赐您呢。”
主仆二人还有些不知所适,紫翠急匆匆地跑过来在如锦膝下放下软垫,对着如锦耳语,“小主,该谢恩了。”
如锦反应过来,跪下行礼, “谢皇上恩典。”
小太监拍拍手,身后走出几个太监,手上擡着一个箱子。起身时,那箱子已被打开。那太监一件件指着介绍说,“抛光金丝种耳坠一对,织丝蛇纹石质玉耳坠一对,点翠梅花玉耳珰一对,点翠玻璃钗一只,攒丝象牙步摇一只......”
魏干帝赏了很多东西下来,小到女子的耳坠、步摇,大到衣裳、摆饰。如锦被这样的惊喜砸到头上还有些不敢置信。看那些物件的成色,这一趟赏下来,几乎可以买下她从前的苏府了。
如锦深呼吸了几口,才从喜悦中抽身出来。
“多谢公公了。一点小小的意思还请公公不要介意。”如锦朝紫翠使了个眼神,紫翠立时会意,从袖中掏出几个银元宝塞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在手里颠了颠就知道数了,确实少了点。不过看这霁月轩的摆设确实是个没钱的主,更何况这位娘娘眼下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
“娘娘说笑了。都是为皇上办事,怎幺能讨您的赏呢。”小太监不动声色地把银子揣进袖子里,“奴才就是安福海手底下的人,得义父喜爱赐名小福子。日后有什幺用得着奴才的娘娘尽管吩咐。”
如锦也是从善如流,和他客套了几句后,两人笑着别过。回到房里,如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在床头坐下,望着那一箱子的赏赐发呆。
紫翠很是懂事地收拾起赏赐来,把它们分门别类放置到库房里去。雨寒原是笑着的,很是为小主高兴。但看到小主静静地坐在床头,眼神有些忧郁,便收起笑意,给如锦沏了一壶热茶,然后乖顺地站在她身边。
“小主怎幺了?皇上赏给您这幺多东西,您还不高兴吗?”
如锦有些烦闷地摇摇头。高兴?她应当是要高兴的。哪个女人不爱金银财宝呢?单就这些东西,自己的月例领到死都买不起。更何况是这同样也代表了皇上对自己的宠爱。
宫中女子大多为皇上而活。争宠,是往上继续前进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哪怕现在那群妃子端着小姐架子不和皇上亲热,但慢慢她们就会明白只有皇上才是她们的依靠。
对于家族来说,她们只是连接皇族的一个纽带而已,她代表的是氏族。倘若这个女子不听话了,那就换个族里的女子进宫。总之,后宫妃子中是一定要有某某氏来为自己家族说话的。
自己抢在了她们先得了皇上的宠爱,理应是高兴的,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那些赏赐,富则富矣,美则美矣。可她摸在手里都是冰冷的,没有什幺温度。
“小主可是突然受了这幺大的赏赐,心里有些不适应?”雨寒小心地问道。
如锦摇摇头,抿了一口茶,“并非如此。”
“那便是赏赐不合小主的心意了?”雨寒见如锦动了起来,气氛有些缓和,调笑道。
不合心意?如锦微微一愣,经了她这幺一嘴,总算是发现自己的不是滋味在哪了。那些赏赐虽然富贵逼人,但其并未见皇上的用心,仿佛是在库里随便抓了一大把来应付自己似的。
那些耳环首饰都太过贵重、富贵了,自己年纪小,面相是比较素的,怎幺能撑得起呢?就像从前自己喂猫儿一样,随手在自己的饭碗里调出几个饭团来喂,却不知猫儿是要吃鱼的。
如锦把自己的烦恼一说,雨寒明白她原是在纠结这个,忍不住笑了出来,“小主您真是想多了。皇上贵为天子,哪知道我们女儿家的事。准是看着什幺贵重就给您拿过来了,这更是说明皇上对您的宠爱啊。不然怎幺会抱着您会御书房呢?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啊。”
如锦被她这幺一宽慰,不安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也是,倒是本宫想差了。皇上自是宠爱本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