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蒋滢去街上找敏珠玩。
敏珠在连锁超市的日化用品柜台当推销员，工作不忙，就是时间长，还要一直站着。
他们聊起沈家滢的事。
敏珠说，“听说前段时间，以前初中的同学自发组织了去医院看她。”她还挺坚强的，一直跟他们说笑呢。”
蒋滢想，或许她也应该去看看她，但其实他们并不熟，她冒然去，反而有点尴尬。
“真是可惜呢，长得又漂亮，人也聪明，”敏珠说，“初中那会儿她成绩好像比你还好吧。”
蒋滢点点头，但不知为何，沈家滢中考考得还不如她，留在了镇上的中学念书。
“可能美人就是命运多舛吧。”
他们站在货架间闲聊，秋池从超市的落地窗前经过。
敏珠立马被吸引了目光，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今天倒是没把自己给拴在家里了，蒋滢不由想，仿佛一跟她达成了协定，他就得到了某种自由。
敏珠轻轻叹了口气。
超市有监控，两人又聊了几句，蒋滢买了个手霜，很快走了。
走出超市不到100米，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下把她拉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蒋滢吓得差点叫出声。
“别叫。”秋池的声音近在耳畔。
蒋滢松了口气，原来他刚才看见她了。
“在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我妈会看见。”蒋滢板起脸。
“你规矩比我还多。”秋池冷眼瞧她。
蒋滢不说话了。
“你什幺时候回学校？”秋池问。
“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在车站见，我送你。”
蒋滢惊讶地看他一眼。
这就开始了？
秋池没再说什幺，双手往裤袋里一插，利落地走了。
第二天下午，母亲要送蒋滢去车站，蒋滢怕她撞见秋池，想办法推脱了。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到了那里，秋池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混蛋！耍她。
他不来最好。蒋滢捧着本英语单词，一边等学校的校车来。
没多久，有人掀起她手里的书往她脸上一盖，蒋滢正要发怒，拿开书一看，秋池来了。
他似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深蓝色的绒面卫衣，黑色的休闲长裤，脚上是一双纯白的板鞋。走近时，蒋滢闻到他身上清爽的肥皂味。
“车什幺时候来？”
“快了。”蒋滢收回视线，继续背单词。
秋池也不理她，独自在一旁抽烟。
五分钟后，校车来了。蒋滢把单词本塞回书包。
她在车门前排队，秋池突然走过来，握住她手臂。
蒋滢回头。
秋池低声说，“挽着我的手。”
来了，正戏终于来了。
“我要走了，你可以回去了。”蒋滢说。
秋池仿佛没听见，“等会你上车的时候，装作把我拉上去的样子。”
他还真要把她送到学校？
戏还真多。
蒋滢能怎幺办呢。
配合他演。
车门关上前那一刻，她勾着他的手腕，使出浑身力气把他拉上了车。
上了车，秋池的手顺势落在她肩膀上。要是不知情的人从背后看，像是他环抱着她。
蒋滢赶紧拍开她的手，校车上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秋池低声说，“等等。”
他把手拿开，推着她往后面走。
等两人在最后一排坐定，秋池看着窗外，低声说，“有人在监视我。”
“……”蒋滢无语望着车顶。
她估计秋池得了精神分裂症。
一定是。
从那天在秋家院子里看到的，再到今天种种。
沈家滢已经得了不治之症，如果秋池也疯了，蒋滢真的要相信天妒红颜这个说法了。
“你不相信？”秋池转过头。
蒋滢笑笑，“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她也不过是个傀儡，傀儡是不需要有自己意见的。
车上看书会头晕，蒋滢无事可做，只好闭眼睡觉。
“县中好吗？”过了会儿，她听见秋池问。
蒋滢说：“好。”
“哪里好？”秋池又问。
“总之比镇上的中学好，什幺都好。”蒋滢说。
秋池嗤笑一声。
“爱情和前途，你选哪个？”
“前途。”蒋滢毫不犹豫地说。
“你倒现实得很。”淡淡嘲讽的口吻。
蒋滢才不在乎他的看法，索性闭上眼睛。
秋池不再问了。
蒋滢睡着了。
车子吱嘎一声急刹。
蒋滢被人猛地一把推醒。
“这幺快到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还没等她看清，秋池一把抓起她，把她拖下了车。
校车绝尘而去，蒋滢这才发现他们根本还没到学校，秋池半路就把她拉下来了。
蒋滢偏过头去看秋池，他一脸漠然的站在路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等了一会儿，终于有出租车经过，他擡手招了一辆，径直往副驾上一坐。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蒋滢不得不跟着上了车。
车子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二十分钟后，停在一栋大楼前。
下了车蒋滢才发现，竟然是市医院的住院部。
秋池迈着一双长腿走在前面，依然没有要跟她解释一下的意思。
到了一楼大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指了指收费窗口对面的塑料凳，对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然后没等她回答，他就快速走进了电梯间。
外面春和日丽，医院里却阴凉得很。蒋滢坐了片刻，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头脑清醒后，她好像弄明白了一些事。
蒋滢等了秋池一个小时也没见他下来。她把课后练习题收起来，决定去验证一下心里猜测的事。
血液科在11楼，蒋滢一间间病房找过去。走到走廊最底的那一间时，她见到了沈家滢。
沈家滢半靠在病床上，戴了一顶咖啡色的绒线帽，她身体微微侧着，背对着门口，蒋滢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尖尖的、薄薄一片下巴。
顺着沈家滢的视线，蒋滢看到了站在窗口的秋池。
他好像正在说着什幺，唇角微微的笑意，跟平时那种似笑非笑的叫人发憷的神情完全不一样。
虽然证实了心中所想，然而亲眼看见的时候，蒋滢还是很震惊。
她从来都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他们两个是在一起的。
秋池突然转过身，他看到了门外的蒋滢。
他神色没变，仍然带着笑，但蒋滢看见他那双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里，目光一点点冷下来。
她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让她走。
在沈家滢要转头过来的瞬间，蒋滢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沿着楼梯往下走的时候，蒋滢想，她躲什幺呢？
就在几天前，她还想着应该来看看沈家滢的。
但是。
恐怕是因为她不小心窥见了别人心底的秘密吧。
他绕了这幺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来这里见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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