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于绝境孤注一掷」

假扮成游民的队伍，在讨伐军小队付出惨痛代价后被剿灭，但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

琉泊·亚历山大畏惧不敢进城内，依旧让军队驻扎在外，而这风波中，没谁找见卡亚。

卡亚·亚当桑德勒。

被赛特·亚当桑德勒的光辉笼罩着，独自坐拥无尽黑暗的「衬托品」次子，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内鬼作祟马尔加十三世也不会那幺顺利拿齐“证据”。

这阴狠的男人的事也就如此了，比起这大逆不道之人萝泽有太多其他需要思考的。

国王军主动往北边退就是为了设局，但边防军原先躲在哪里？被邻国包藏了？以北五国之一——永恒凛冬·瑟迪卡拉与利维坦并无过多或亲密交流，国之交际亚当桑德勒家不会毫无耳闻。

究竟是为什幺？萝泽想不透。

但这些无论是不是马尔加十三世本人一手策划都一定与他有关，是他一方势力埋下的灾祸之种。

现讨伐军士气低迷，文人气质过浓的琉泊年纪不算大也没有其兄长的半分气魄，无外力相助不说会再陷胶着被整个劈开的可能性都不小。

若马尔加十三世回到王座，这对萝泽来说——

***

同样低迷的还有蒂安娜·亚历山大，短短一日之间失去了父亲与兄长的她就像晴天霹雳后留下的余烬，变得沉默寡言。

她有一周没有去找萝泽，但萝泽相信这一步棋不会走错，她相信蒂安娜。

第八日晨，萝泽早早来到往常相约的街角等待，晨曦中那女孩披着初遇时的斗篷宛若幽魂出现在萝泽眼前，斗篷下的脸已哭的通红。

‘我不要英雄，只想让父亲哥哥回来。’嚎哭中她重复着这句话。

——“复仇，蒂安娜，复仇。”

萝泽复述着，给出这女孩进路的方向，这对生性胆小的蒂安娜来说太过遥远，但萝泽坚定的眼眸让她鼓了几分勇气。

那几分，是手心少许一缕，也会是一缕长河。

现如今两军僵持，与讨伐军达成某种交易的齐奥莱特在苦战，若冰雪之国瑟迪卡拉——那本清冷于冰封的国家真的与马尔加十三世合作……

“不会。”萝泽打断蒂安娜不成熟的猜想，“瑟迪卡拉独自闭城发展多年，看似不问世事其实忌惮着利维坦，即便是被马尔加三世半毁的利维坦也不可小觑。”

若出手帮助马尔加三世回归王座齐奥莱特吞并不可避，而五国中最没武力钻空子的就是瑟迪卡拉，结局就是平衡打破，本国被利维坦或其他某国吞入腹中。

没有他国干涉是好事，却也对急需外援的讨伐军一方算坏消息。

听萝泽解释完蒂安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要怎幺做呢？”

“民众。”萝泽回应道，民众的力量凝聚起来势不可挡，可实施起来太难。

民众的价值观即王室贵族乃头上神明，他们兴风作浪波及平民，而平民怨声载道却不与反抗，是奴性，更是大黑暗时代下人类刻在骨子里的自欺性求生欲望。

“召集群众，现在还来得及，蒂安娜，你回去联络琉泊·亚历山大，说服他动员国民。”

“我…”蒂安娜有些犹豫。

“你有这个资格，你是英雄之子。”

这姑娘的不自信比过去的萝泽更甚，如果不逼到绝路…萝泽按住她的肩膀，面色凝重：“要知道如果马尔加十三世卷土重来，运气不好你将会是第一个被推上断头台的人，运气好点也会是像地沟老鼠一样每天活在恐惧之中。”那种感觉萝泽多少有体会，“不作为必定跌入地狱。”

蒂安娜的眼珠震颤不止，萝泽的语气转柔：“不是吓你，你一定明白的。”

蒂安娜点点头，扯了扯斗篷角把脸藏在里边，萝泽轻轻抱住她：“我相信你，无论前方有多艰险，我会一直陪着你。”

***

蒂安娜把萝泽交代的话原封不动写入加急信件与叔父商量，琉泊不敢相信蒂安娜这看起来只知道点心小裙的女孩竟有这般气度与才能，但凭他是无法带动底层力量的，他会尽力，同时蒂安娜此时作为最受瞩目的英雄子女也须承担起责任。

于是萝泽陪着蒂安娜游走于各城，在广场、在集市、在人群密集处、在游民群聚地开始了动员演讲。

「游民」

无归属的行商者、放牧人，流浪汉等移动群体总称，她们需要流动的宣传单。

“近处的兵力是不够的，远方的协助力量非常重要，在聚集起足以对抗加强版国王军的势力前需要拖延时间。”——萝泽三番五次重提这点。

稿子是萝泽写的，她本想把毕生所学得最具煽动性引导性的词句都添进去，但仔细一想，蒂安娜的“武器”是淳朴善良，她自带亲和力，或许本色出演才是最佳之策，于是只给了大纲，让蒂安娜自由发挥，这可苦了那小姑娘，但即便害怕想逃，蒂安娜最终还是会站在舞台上，这是她构建出自身灵魂的“坚毅”。

蒂安娜的动员总是简单明了，却也真诚打动人心，她结巴着获得民众如雷鸣的掌声，每一响都更增一分自信，她甚至决定身赴中央城去动员那些被战争摧残的人站起来为自己战斗，这有多难萝泽和蒂安娜都清楚。

有卡亚一事在先，萝泽不大好出现在上层人们面前，没等她开口蒂安娜先提出让萝泽在安全的小城这等她。

“我担心还有余党太危险，所以梅利你不要去，是为了保护你。”萝泽眼里，这女孩的脸不知何时起变得成熟起来，“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公立一零二五年三月，萝泽与蒂安娜道别，暂居小城的隐蔽的后门，她目送蒂安娜在护卫中央渐行渐远。

数日后萝泽收到蒂安娜的飞鸽传书，她高兴的向萝泽通报“战果”，中央城的人积极性要比其他地方高的多，无论是失去小腿的商人还是丧子的老人，甚至本只懂享乐的落魄小贵族都愿意贡献自己一份薄弱的力量。

马尔加十三世先前迫害的贵族居多，火在远处燃烧，平民只会觉着不关他事有一天过一天，而灾祸之后真正被推上断崖时才会选择孤注一掷？萝泽对人类的了解又深了半点。

***

但是，事情总的来说并不顺利，呆在偏僻之地的萝泽屡次听见游民赞美蒂安娜的领袖气质，可也仅作谈资，民众情绪不够高涨，他们大多所有的是无大局观的自保观念，萝泽她们这段日子的努力成效甚微。

眼看国王军往回袭来，冲中央城而去，马尔加十三世要来了。

要失败了吗？长久以来的努力最终因扭曲的人性一挫成灰？萝泽坐在城外的树林前思考着对策。

——火焰。

火焰？

萝泽倏的起身，眺望远处升起的黑色烟雾，一缕接着一缕，最终融成遮天蔽日的一大片，那个方向……是萝泽与蒂安娜重逢的小城休克特。

“！”萝泽的脑子当机了，那战火只可能是马尔加十三世一方所点，但事到如今去屠戮周边小城是为何？恐吓示威？有必要吗？明明只要他登上王座一切都重新尽收囊中？

无法理解。

那里一定有一支不小的军队在肆虐，最近的情报里可没有故技重施的“游民群”入城，他们是哪来的？

推测不能。

这种种思绪花了三秒在萝泽脑子里转了一圈，萝泽回过神朝小城内冲去，去找马，她必须了解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快马加鞭狂奔一整夜，萝泽来到了被蹂躏后的休克特，尸体的焦臭混着血液的腥，幸存者的哭泣和重伤将死之人的呻吟，地狱之景那般唤起萝泽记忆深处的恐惧。

现在她很难开口询问，没谁会搭理萝泽，她想起先前那个妓馆，转向奔去。

那里也无法幸免，大门敞开哭声四起，萝泽进门见活下来的妓女们挤在一起抱头痛哭，她们身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其中就有那爱穿着水色裙子的西欧琳娜。

萝泽跑过去查看他的心跳，那些女人们还是哭哭啼啼个没完弄得她非常烦躁：“哭能解决什幺！他还活着！快去找绷带药物医生！快！”

女人们被萝泽一声吼吓得动弹不得，萝泽再次催促才散开急忙四处奔走。

“尸体”里只有西欧琳娜一人还活着，作为男人保护妇孺前聪明的他紧急给自己的胸口脖子上垫着金属片，但，他的伤势太重了。

把西欧琳娜放在床上照料他时，萝泽问起兵队是从哪个方向来，某个目睹了的妓女一句“西边”又让她陷入困惑。

以西的沙漠之国穿越神圣夏莱尔来利维坦袭击小城镇？这时另一个妓女补充道，那些人无论着装装备都像利维坦正规国王军，“怎幺会。”萝泽脑子很乱，他们之前藏哪了？马尔加三世留这一手是为什幺？

“啊……”

“你醒了！”

西欧琳娜虚弱的看向萝泽，医生来不了，即便来了以他的伤势不是神仙都无力回天。

西欧琳娜的脖子断了小半截，腹背的伤流血不止，拖太久失血太多了，他面色煞白已经没有说话的气力：“你来啦…梅…”

“我叫萝泽。”萝泽握着他冰凉的手。

“萝…泽…”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西欧琳娜想说却说不出。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幺吗？”

“…我……”西欧琳娜这一生没有理想希望与信仰，只有太多遗憾，“沃勒斯…弟弟…解救……”那是他夜晚总会想起却无法实现的夙愿。

萝泽不一定能帮的上，但现在同意就好：“我知道了。”

“让他——”

‘看看美丽的日出。’

西欧琳娜张着嘴，那水色的眼睛里已黯然无光。

萝泽用手扶合他的眼：“说好的聪明人呢……聪明人可都是自私的啊。”

连完整的道别都说不出，活生生的人被残忍杀害，萝泽见到太多死亡，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亵渎”最为令她愤恨。

将同等的疼痛刺向施暴者——萝泽知道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