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完圈,尚云双腿环在程策腰上,在窗前缠成一道长影。
男朋友看起来静静的,连眉梢都未挑。
他并没有笑,但她听见了。
“先洗澡,还是先下楼吃饭。”
“洗澡。”
他又问她想吃什幺,他翻出地图查一查。
尚云说不如等休息完,跟领队的四舅聚在一起商量。
程策表示这可是多虑了,因为他舅趁着登记入住时的闲工夫,已经通过手机简讯,与一位热情好客的拉丁妇女接上了头。
该地陪叫玛利亚,二十六岁,留短发,住在彩虹旗帜飘扬的楚埃卡区。
上回徒步时,她看到男人捧着两只橙子唉声叹气,曾坐在床边,一边摸他大腿,一边语重心长地安慰过他。
据说,是个对东方文化非常有兴趣的国际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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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云在淋浴间里洗澡,程策倚在洗手台旁看手机。
这是她主动要求的,要他陪着说说话,唠唠嗑。
湿漉漉的美人当前,程策并不知道说什幺好,他上下翻着附近的餐厅推荐,时不时看她被乳白色泡沫冲过的腰窝。
然而看着看着,他就放下手机,低头开始卷衬衫袖子。
他是实干派,其实不太喜欢瞎唠嗑。
当她用浴巾包着头发,推开玻璃门走出来,他凑到跟前,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
他的技术一天比一天高段,直吻得她思维涣散,双腿发软,身子往下顿的刹那,她被他稳稳地托住。
两个人喘息着靠在瓷砖墙上,她晕陶陶地扯他的衬衫,想把下摆从裤子里拽出来。
程策按住她的手,说不行,自己还没洗过。
可是......
没有可是。你现在转过去,听话。
他让她面朝瓷砖站好,在她身后跪下来,捏着那两瓣湿润的臀,细细吻了一遍。
然后他掰开它,把嘴唇敷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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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他陪着她多洗了一遍澡。
射灯投着蜜色的光,他们躲在玻璃后面纠缠,把四周游动的白雾搅散了。
热水冲过后背,发亮的珠子撒在高速运动的肌肉上,散得四处都是。
他的腰生得好看,线条结实流畅,宛如贝尔尼尼凿出来的雕塑,他单手撑着墙,不停地带她往前撞。
她的后脑枕在他手背上,觉得热水和他相比,也只是温的而已。
这个澡最终洗得人精疲力竭,好像把未来几年的力气都耗尽在了淋浴间里。
尚云最先跨出来,之后是程策。
他腰上围着浴巾,身上的水珠没擦干,湿淋淋地从浴室光脚走到卧房里。
他站在窗前端着水杯一口一口喝水,胸腔剧烈起伏着。
那时,尚云看见程策背肌上纵横的浅红色抓痕,新鲜得很。
她知道刚才把他抓疼了,但错不在她,因为当时他死活不让她停,只咬住她的肩,低喘着告诉她不要紧。
他不怕疼,他只希望她能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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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德里留宿的第一夜,他们去了一家平价的本地菜馆吃晚饭。
馆子不在大路上,躲在小巷深处,电子地图标不准方位,找得人急出一身汗来。
好容易落了座,程策捧着仅限西语的菜单,用临阵磨出来的本事把单点了。
他的水平纵然有限,那浓眉大眼的侍应生却全都听懂了。
桌子上摆满了缀着红椒的碟盘,章鱼块铺在切成片的马铃薯上,浇了橄榄油,还有虾仁和红葱腌制的开胃菜。
菜馆里气氛浓,但他们没有喝酒,就喝了点橙汁助兴。
结账时,程策比尚云抢先一步抽出信用卡,并将事先备好的现金,夹进了本子里。
他对侍应生道过谢,转而问她还有没有胃口,时间还早,他们再逛逛。
她点头,撑着下巴对他笑,用一只裸露的膝盖蹭他的裤子。
程策双手抱胸,向后靠在椅背上,说现在收手就给买冰砖,否则......
否则?
他抿着嘴端详她,然后轻声说否则后果自负。
姑娘心眼大,当然没听他的。
而他心知肚明,本来也没指望她会。
于是在离开餐馆后,他与她去了位于奥尔塔雷萨街的冰淇淋店。
程策单手抄兜,站在柜台前,说要榛果味和薄荷巧克力脆片的。
走在人潮汹涌的街上,她抓着小勺一下一下舀,他就揽着她的腰,边走边说一些从四舅那里套来的旅行见闻。
程策觉得她没有仔细听。
因为每次他低头偷瞄尚云,都发现她也正喜滋滋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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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到夜里十点回酒店,程策冲完凉换了睡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看书做笔记。
今夜是满月,白玉团似的挂在远方。
虽说不是中秋,但偶尔一擡头,看着还是挺感慨,挺想家的。
程策写到一半,心里闷闷地一沉,记起了赵慈梦到的太上老君。
他把水笔尖按在纸上,磨了两下,突然就写不下去了。
牛头山的道观灵气十足,他也料不到,自己想再次与之相会的人,竟跑去了别人的梦里。
他没敢拉着赵慈多问。
他只晓得那些微末的细节都对,就连颜色和款式,也是旧日里对方爱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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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策想起炙热的八月天,常过来陪着说话下棋的唐太太,以及蹲在角落种菜的韩叔。
到了傍晚,稍微凉一些了,他也坐在院里吃大桃子,瞪两只眼听他爷爷胡扯。
那是个爱玩的老头,面瘫的孙子却老老实实,没摸过女孩子的手,一点不像程家的种。
爷爷告诉他,当初自己和奶奶不是真爱,纯属一脚踩进了粪坑里。
他根本没玩够,还不想成家生子。
奈何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掏钱给她买了宝石戒子,娇气的唐家大小姐竟翻脸说这可不是生日礼物,而是订礼,她跟定他了。
热闹的古董市集里,她眼眶泛着泪花,情绪说来就来,急得他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口,光顾着替她抹眼泪。
…… 既然是粪坑,为什幺要答应下来。这样做岂不更误事了。
不误事,其实当时她已经怀上你爸了。
除了祖传的惊悚故事,程策也记得那只拂子似的猫,它总窝在老人家怀里,爱理不理的。
他晓得它喂不熟,隔三岔五搞离家出走。
它脾气特别硬,一直熬到死,也没喜欢过他。
程策默默地想着,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呆坐在沙发里,笔尖无意识地刻出来几道纹,把纸划破了。
皱巴巴的白与黑交错在一起,就像乱麻。
尚云刷牙刷得满嘴泡沫,半只脑袋从卫生间门缝里探出来,发现自己的男人正垂面对着纸本出神,侧边的头发荡下来遮住眼睛,整个人黯黯的。
她便又悄悄缩回去,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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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一点时,他们熄了灯。
尚云并没有等来所谓的后果,程策不过是在睡前,用按摩霜给她按了腿,仅此而已。
她被他按得昏昏欲睡,迷糊地看到他坐在床沿,设定手机闹铃,再掀开被角钻了进来。
他们并排朝天躺着,什幺坏事也没做,那自然而然的架势,很像老夫老妻。
良久,他感到左肩一沉,尚云朝他蠕动过来,将额头抵在他肩侧。
她说抱着他睡一会儿,行不行,她不闹。
程策拍拍她横在身上的手臂,说行,她想怎幺睡都行。
他闭上眼睛,闻着她发梢散出来的香味,就这样和她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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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他一夜无梦,闭上眼就陷入深度昏迷,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清晨的卧房里,手机闹铃正滴滴哩哩地响,音量比他平日里调得轻。
程策伸手去床头柜摸,却不巧把一瓶水打翻在地。
瓶子落下来的时候,那意料之外的巨响,仿佛铺着的地毯,一下子变成了地板。
程策揉揉眼睛,满怀歉意地侧身去摸旁边的尚云,但他扑了个空。
那里什幺也没有,一丝温度也无,似乎她后半夜就没在被窝里睡着。
他狐疑地再摸了两遍,上下,左右,被子里外,最后终于被一种不祥的直觉给吓醒了。
闹铃还在响,可是他两只手四处瞎找,找不见手机,只在枕头旁边触到了一张相片。
程策身子腾地挺直了,一把抄起它来。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微弱,可他瞧得真切。
那是一张充满了大爱与小爱的相片。
摄影师眼光独到,水平高超,将窝在被子里熟睡的姑娘,拍出了暧昧的模糊与颗粒感,有森山大道的风格。
他看到她脑后的虚景里,有一盏落地灯。
灯罩很好认,与这间卧室壁角的那盏,是一模一样的。
程策细细盯着品了,眯着眼拿近,再拿远,然后将照片倒扣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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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多了点,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很有限。
尽管程策脑子嗡嗡乱成一团,但他警告自己得稳住阵脚,千万不要打摆子,不要发狂。
他也算见过世面,试问这种令人通体发冷的迷幻感若不是梦,还能是什幺。
他要冷静。
十五分钟后,程策火热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这屋显然不是酒店,而是熟人的老巢。
再见白说了,飞机白坐了,此时此刻他不在马德里,一拐弯又回到了潭城。
他身边没有睡美人作陪,只得一张旧照片,就连他身上罩着的睡衣,也不是昨晚的款。
白T恤和格纹睡裤,这格调,这颜色和图样,眼熟地渗人。
他一定是疯了,大白天犯浑,竟梦见了赵慈。
然而,这并不是最渗人的。
程策很快便瞧见了睡裤裤裆里支起的帐篷。
凭良心讲,他对这个高度和倾斜的角度不陌生,从理论上以及尺寸上来评判,这可以是他的枪。
但当他慢慢将裤腰拉离小腹时,他却看见一条陌生的平角短裤。
裤子是白的。
就因为是白的,那翘着头的昂物包裹在底下,才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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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策太阳穴青筋爆出,他睁着眼,鼻尖冒汗,顷刻间周围的家具和摆设,都变成了空白和虚影,他现在只看得到它。
这不是他的屋,他的裤,他的腹肌,他的枪。
他粗喘着,一时不确定该不该先扇自己一巴掌,醒醒神。
只因他活到今天,长这幺大,还没有如此真实地梦到过男人的鸟。
眼神失焦的程策把裤腰重新放回去,坐在床铺里僵着。
片刻之后,他呼吸吐纳,决定闭上眼睛,试着冥想一下,好歹先把大鸟的魔障给越过去。
这段日子梦多,汗多,脑子糊,幻觉一茬接一茬的。
很难说不是肾虚的缘故。
不幸的是,程策才刚盘起腿,摆好功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激烈凶猛的砸门声。
对方十万火急似的,一边砸,一边雄浑地低吼。
“我去,阿慈你扒开眼看看几点了?!”
那是望弟成龙的赵三哥,他打扮得山清水秀,手里攥着车钥匙。
他说康师母特制的补脑套餐,已经搁在桌上,假如再不起床,雅思考试就要赶不及了!
注1:Chueca,西班牙首都马德里著名的同志街区。
注2: Gian Lorenzo Bernini (1598-1680),意大利雕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