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筠和闻人奕是在腊月十五前一日上的小重山,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一连半月的大雪天把整个山峦连带山脚下的城镇都给掩盖在厚重的积雪之下,天气虽然晴朗,但也荡不开那种冬日里特有的寒气。
一路上,有装饰得十分绚丽的贵族彩车来来往往,有成群结伴的少年书生赏雪野游,也有从乡下来的农妇野夫。
他们从各个地方,各个阶级赶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那就是清凉寺。
虽然“清凉”二字与这寒冷的冬日有些不太协调,但它确实是那种远近闻名的寺庙的名字。
前些年,或者说,前些年以前,这冬天的清凉寺啊,一直都是独属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的,这一天天的,不是被那家大人清了场,就是为这家显贵拒了客,虽说这清凉寺的温泉天下闻名,但是普通的老百姓确是根本没什幺机会能够体会得到的。
还是前几年,公主来了这清凉寺后,不禁感叹一句,佛门清净之地,竟被沾染得如此势利俗气,其中不满不言而喻。
就是那一次之后,清凉寺自觉做了整改,此后,不论富庶显贵,还是平民百姓,一概人等,都不可以独享清凉寺温泉之乐。这才陆陆续续有百姓平民从各地赶来。
不过,虽说清凉寺不得无故拒绝香客入内,但为了取悦那些尊贵的客人,寺庙还是把温泉划分成了三六九等不同级别的地方,好将不同的人给分开,以免那些乡野之人冲撞了贵人,坏了他们的好兴致。
马车行进在平坦的山路上,闻人又拿了本书在那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花晴筠觉得他好像是故意这样的,连瞥都不瞥她一眼。
一想到他这几天就是这幺冷着她的,花晴筠头脑一热,莫名其妙也有些窝火,看他那假正经的样子简直要翻白眼。
她也不想搭理他了,脑袋一歪,枕在他肩上,故意怄气似的,大半个身子用力地倒在他身上,压着他。
可他也不恼,或者说,根本没什幺反应,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又继续埋头看书。
花晴筠撇撇嘴,也不作声,咬着手里的零食嘎巴直响,没什幺情绪,安静地看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阳光下的积雪莹莹闪着银光。
一到地方,花晴筠立马就冲下了车,不等闻人奕跟上,率先就跟着执事和尚走了,而闻人奕呢,从容不迫地慢腾腾在后边走着,丝毫也不理会她,对她突如其来的小脾气视而不见,毫无兴趣,还不紧不慢地边走边欣赏着院内的景色,一副优雅清贵认真赏景的模样。
当然,他这个样子花晴筠是没看到的,她才不要回头看他呢,但她也完全可以从她身旁执事和尚的举止中猜出来他是如何的悠哉游哉!
那僧人虽然在她前面引着路,但眼神总是时不时往后头飘去,还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脸上还堆着一副为难的表情。
“后头有什幺不干净的东西吗,师父怎幺总要往后面看?”
“这……”僧人飞快地擡眸看了她一眼,像是懊悔似的轻轻皱了皱眉,尔后敛了表情,释然了似的,换上了一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寡淡无趣的疏离呆板的表情,却又不失礼数。“没什幺,施主这边请。”
和尚引着花晴筠来到一处禅院,毕竟是佛门净地,屋内布置得十分简单,整体整洁却又不失素雅,还很温暖,看来早已烧好了地笼。
花晴筠环顾屋内,还算是满意,“这里就是施主暂时停宿的地方了,小僧就先行告退了,有事传唤一声便是。”
“嗯,有劳师父了。”
闻人奕一行人几乎是踩着执事和尚的影子进来的,他前脚刚走,他们就来了。
彼时,花晴筠正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画梁发呆,他们来时声音很轻,也不知他怎幺调教的,他家的仆役都这般,就连干着最低等粗活的伙计都是这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干什幺都安静的很,一个个的都像是空气。
他们虽然安静,但屋内更静,所以她听得很清晰,脚步一声声近了,一个人进了屋内,步调沉稳从容,是个年轻男人,不用猜肯定是闻人奕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