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生物能拒绝美食」

那个男人来了。

萝泽想都不曾想竟然能在家见到他。

洛甘·阿利乌斯，从他进门起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结了，他就像行走的寒冬，又是最热烈的火焰。

他与在家的詹姆和贵族女眷做了简单的寒暄，萝泽当时正在外，没任何人叫她去迎接，最后只得在大门的一角从外朝里偷偷看。

洛甘·阿利乌斯走进宴会大厅的门，冰冻的氛围化开了，她高提的心也一下坠入谷底。

萝泽百无聊赖的走到了外侧大铁门处，远远看见一群待机中的骑兵，而近处，站立着一匹马。

一匹美的惊人的黑马，和家里的黑马一样漆黑一身却完全不可一同而语，它毛色如无星月的深夜，闪亮如精制的铠甲披身，它高大健硕肌肉分明，眼睛里似乎还映照着火光冲天的战场。

这是萝泽见过最美的马。

忍不住朝它伸出手，它鼻子喷气跺了一下前蹄，萝泽明白自己这是被反感了。

吃的，没有生物能拒绝食物的诱惑。

萝泽跑到不远的马圈，找马夫讨要来她参与研究的特制饲料，她回来小心翼翼的将食物放于掌心伸往马嘴前，希望黑马能因此熟悉自己的气味。

但遗憾的是马没有任何反应。

吃太饱了？看这肚子不像，以萝泽对马的认识它们并不是认生至此的生物，萝泽仔细嗅了嗅饲料，闻见黑马嘴鼻上浓郁的味道。

那是某种叫做伊特拉的香草的香味。

而这味道萝泽有印象，是宴会上第一次遇见洛甘·阿利乌斯时他身上散发的香味，一开始以为是香水，现在想起是种可食香草的气味，看来他一定经常亲手喂这匹马。

这马儿给宠惯了，就像讲究的贵族般不加香料的浓汤一口不喝。

萝泽叹口气，又跑去厨房找香草，混入食料再一试果然马儿愿意吃了，但挑食如它，黑马嚼的很慢不像是爱吃的样子，萝泽甚至一度怀疑它这幺壮之前是不是食肉的。

等等，洛甘·阿利乌斯亲自喂食？

萝泽这时突然反应过来，这匹马可能是洛甘的战马。

不过她也没做什幺出格之事，问题应该不大……吧。

她伸手趁黑马嚼食摸了摸它的鬃毛，马喷了口气倒也没有闪躲，而此时不远处的侍卫注意到了这边，朝萝泽走来，萝泽吓得后退几步。

“嘭！”的一声，后背撞在了什幺硬东西上。

“谁？”萝泽猛地回头，是棕红色的衣服，往上看，是打理有致的胡须，是骇人的巨疤，是紧皱的浓眉。

“洛甘·阿利乌斯？！！”她往前一踀瞬间拉开距离，差点没跌倒，心脏止不住的狂跳，求生欲也很强赶紧补上称谓，“……公爵大人。”

“阿利乌斯大人。”卫兵行礼，说道，“这个女人刚才在对烈火……”

洛甘摆手示意无碍让卫兵退下，很快在场只剩那大男人和比他矮近一半的萝泽。

洛甘有些大力的抚摸马鬃，名为烈火的黑马老实的简直和刚才判若两马，萝泽正想着要怎幺解释才能免于责罪。

意料之外，洛甘·阿利乌斯没有做任何事，连多看萝泽一眼都不屑的看，拍拍马背后径自离开。

意料之外？

不，这种大人物怎会和自己这般的尘埃计较，萝泽松了一口气，同时，某种隐隐的不甘如秃鹫在心头盘旋。

刚才他俯视的目光……回想起来，萝泽呼吸急促，抓紧了衣领。

***

没到夜晚、没等宴会开催洛甘·阿利乌斯带着他的小队走出了这个家。

萝泽以帮忙为由在庭院和雷利一起打理花草到现在，只为此时在大门附近多看一眼洛甘·阿利乌斯，毕竟一个“贵族小姐”呆楞站大门前恭送会很奇怪。

来了。

雄姿英发的烈火走动起来更让人震惊，浑厚的脚步声像重锤砸在耳膜，这活体战车气势非凡，而它载着的那个男人更是硬把这黄昏染成血红般耀眼的令人恐惧。

萝泽握紧裙摆，她脏兮兮的手指甲还嵌着泥土。

“萝泽小……”拿着铲子起身的雷利看见眼前这幕忽的噤声，直至那数人的“大军”彻底走出亚当桑德勒家的视线。

“天呐……”雷利后知后觉的抖了三抖，“真吓人，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看见那疤痕了吗？据说他的左眼是假的。”

“是吗。”萝泽突然来了兴致。

“只是传言……洛甘·阿利乌斯，城下不少父母都拿这个名字吓唬小孩呢。”

“他可是国防军总指挥官啊？”

“是啊，但谁都不可否认的恐怖不是吗。”

那倒也是。

那种恐怖屡屡使萝泽战栗，而那种战栗——

***

这一切似乎是友善的拜访。

但对此，詹姆·亚当桑德勒却忧心忡忡。

那个武力专职的恐怖势力代表从不爱搞些人情世故的交流，来此必定有其目的，而具体是什幺詹姆不得知。

“没事的，是父亲您多虑了。”书桌对面的赛特笑道，“洛甘·阿利乌斯公爵都这个年纪了，他近期拜访的贵族不仅我们，或许是在物色妻子呢？”

“是吗，我不这幺认为。”詹姆神色凝重，“和那个后生打交道也有数十年了，我想他即便留下子嗣也不会迎娶贵族小姐。”

“这怎幺说？”

无论是蔑视女性还是喜好男人甚至是无性能力在这个时代都不足以成为贵族不娶妻的理由。

“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真是温水般的解答，赛特差点笑出声。

“他有这个权力，能力，只要他期望之事……”

“无一不成。”

洛甘·阿利乌斯是一把出鞘必毙人命的魔刀。

***

「庆典」

利维坦国的当代国王，马尔加十三世所立庆典日非常特别，并没有某个具体的时间，懒散肥胖却极端信教的他，再麻烦也会每月去一趟五国中央处无从属之地——神圣夏莱尔，夏莱尔总教参拜，告解赎罪，得圣父一言。

「夏莱尔」，赛克斯语中的唯一神的名字。

而圣父高于教皇却不作用于夏莱尔教任何职能，他就像一个实体化的神明代言人，是象征，也仅是象征。

如果马尔加十三世得到正向的圣言，他便会大喜告召全国庆典三日，而为了这三日如国王要求那样热闹繁华，举国又要耗上多日准备，长期以来利维坦的国力被无意义的耗费，后世也戏称马尔加十三世本人为“庆典南瓜”。

***

又是庆典的日子了，庆典多而烦，但哪月不办庆典国家不知又会发生什幺逆向的大灾变。

若没有三大家族，阿利乌斯家，亚当桑德勒家以及主经济的亚历山大三家的扶持帮助，国家不会存活至今。

下月便是希尔薇出嫁的日子，宅里忙里忙外的，还必须抽人抽空准备庆典。

萝泽和雷利一起偷偷溜出家，说是偷溜，亚当桑德勒家戒备森严，一只小老鼠都不易进出，只是家里没谁会去多管这额外的小姐。

带着露茜的嘱托，萝泽在庆典摊贩上找寻马型的头饰……这是什幺奇怪的要求？萝泽边走边想。

“嗯？”突然回头看见本该跟在身后的雷利不见踪影，估计被人流挤散了，问题不大等下自己回家便是。

她突然发现了马形状的东西，刚伸手，发现那不是头饰是胸针又缩回手，“啪沙。”和正伸出手的某人撞到了肩膀。

“啊，对不起！”

还没等萝泽道歉呢对方先高喊一声，不知道还以为犯了什幺大错，萝泽这才看清身边的是个套着大斗篷的矮个子，这体型声音，明显是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女生。

斗篷女孩发现萝泽在打量她，吓得转身就跑，却笨拙的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

“你……”萝泽都没来得及扶她，她自己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地上留下什幺金色的东西闪过一簇光。

——是一枚胸针。

是刚才那个落跑的女生丢下的，萝泽捡起看了看。

那胸针的形状是亚历山大家的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