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顾梓平与痛哭

二十   顾梓平与痛哭

[余恩恩,你怎幺样了?]

非常顾梓平风格的问话,干脆利落的全名和简单直接的询问,可就这样,透过电波传来的,微微变了些声线的话语,却让余恩恩双眼猛地流出了泪水,毫无预兆的生理液体盈满了眼眶,然后在两三秒内簌簌地全都滑落下来,大颗大颗滴在衣物和地毯上,接二连三根本断不下来。她哭得毫无声响,但时不时忍不住的抽噎声却让顾梓平发觉了什幺。

[……你在哪里?]

在这样强烈的空虚和悲伤涌遍全身的时候,余恩恩居然还能抽出精力去想,大概这个年龄的男孩都是这样,直接而热烈,即使是顾梓平这样接触起来十分冷淡的人,都能在需要的时候变得如此强烈的可靠,直抒胸臆地告诉对方,我在这里。

余恩恩被无法控制的情绪分成了两半,一半是少之又少发不出声音的理智告诉她,自己可以一个人度过,不要把顾梓平拉下水,一半是汹涌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几岁她所剩无几的理智。

于是余恩恩告诉顾梓平,她在酒店公寓里。

顾梓平很快就挂了,余恩恩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她心里无比希望着顾梓平能来陪伴她,但她又忍不住自怜自艾地蜷缩在地上抱住自己,安安静静地流着眼泪。

顾梓平来了,酒店公寓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告诉她有位名叫顾梓平的男士在楼下,余恩恩让他上来,踉跄地起身用纸巾蹭干了眼泪,然后开了锁将门半掩着。

等门被推开的时候,顾梓平便看到余恩恩正垂着头坐在沙发上,她没有换下连衣裙,只是静静地坐着,听到有人进门的声响也不擡头,不让人看清楚她的面容神情。

于是来人站在了她对面,提声喊着她的名字:“余恩恩。”

他看到余恩恩的肩膀抽动了一下,随后才慢慢地擡起头,给他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顾同学。”她的眼睛肿得可以,几乎要把双眼皮都给撑没了,配上生硬的笑容,在顾梓平看来便是无法掩饰的难看和虚假。

可这样的狼狈却比之前那些美丽时刻更要让顾梓平皱起眉头,心跳停拍,这是肉体的狼狈和真实的美丽,是足以让男人升起征服欲与怜惜的姿态。

顾梓平自然也不例外,他看到余恩恩面前有两杯乌龙茶,便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幺吗?”

他与余恩恩坐得有些近,在沙发因为增加的重量而塌陷下去时还碰到了对方的肩膀,但这样换做是平时可能有些逾越的行为并没有让余恩恩感到不适,她反而细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反倒让自己和顾梓平靠得更近了些。

余恩恩在小动作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回答道:“……我不知道该怎幺说,太复杂了。”她的语气里依旧带着无比的痛苦,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将其隐藏得深极了。

顾梓平端起马克杯喝了一口乌龙茶,一点蜂蜜也没有加,着实有些过于的苦涩,他尝了一口就放了下来,随后侧眼看了看余恩恩搭在她自己膝盖上紧绷的手,稍稍放柔了声音开口问道:“那你是什幺时候开始的?”

“上周日……”

顾梓平立马皱起眉头来,回想起上周末的事情:“是我来吃饭那天吗?”

虽然顾梓平没有直接询问是不是他的原因,但余恩恩马上反应过来,她叹了一口气,想提声否定,但却想起那顿饭却牵扯出来的事情,便只能轻声地回答道:“……是那天,但和你没有什幺关系的。”

“一点都没有?”

余恩恩沉默了下来,她不能否认顾梓平的话,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所有语句都会累积在一起,成为爆炸的燃料。

而得到确认回答的顾梓平也沉默了下来,他其实并不会过多地与别人谈话,而顾清安虽然从小也有教他为人处世之道,但在他的生长环境下,并没有切身体会到什幺叫委婉什幺叫留有余地。在遇到余恩恩之后,她又是个好脾气的女孩,顾梓平说什幺话都仿佛能很好地接受下来,他便也不用多想地有什幺说什幺。只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质问,就会导致如今这个局面。

“对不起。”顾梓平又道了一次歉,但只是道歉对已经出现问题的余恩恩显然没有足够用处,余恩恩不愿告诉他所有的情况,那幺他至少要把自己惹下的祸解决了,“当时是我问得太多,这是你的私生活,我的过问太多余了,只是……只是我觉得我们两个是朋友,希望可以坦诚相对,但我知道一切都是误会。”

能让顾梓平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十分不错,他觉得自己这幺得豁出去至少能让余恩恩心里好受一些,但他却没想到,在久久的沉默后,余恩恩低垂着面颊竟又淌下泪来。

顾梓平哪见过女孩子这样流泪的,她眼睛肿成那样一看就哭了好久,如今又哭,顾梓平是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一边也担心着余恩恩。他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余恩恩,可又不知道说些什幺,整个身子转向余恩恩却不知手脚该怎幺放,最后只能十分无力地劝说一句:“你别哭了,你眼睛已经肿了……”

话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是吐不出象牙,果不其然地听见原本默默哭泣的余恩恩猛地哭出了声,在片刻过后更是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我眼睛没有肿!我只是……只是他受伤了……”余恩恩丢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他’,随后狠狠地抽泣了两声,又继续哭道,“为什幺我要一个人在这里?”

最后那句抱怨让顾梓平不由地愣了愣,原本手足无措而僵硬的身体忽然柔软下来,作为独生子,又出生在父亲是个刚出名的忙碌艺术家的时期,他也曾这样问过自己,为什幺他要一个人留在家里?

这样的身同感受让顾梓平叹了一口气,胸前涌起一股热流,促使着他冲动地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住余恩恩:“我在这里。”

如果当时的他也能遇见某个人跟他说这句话,那就太好了。

所以他把这句话给了余恩恩。拥抱让余恩恩惊愣着暂时停止了哭泣,而顾梓平的那四个字却又让她瞬间泪腺失控,靠着他的肩膀就这样无助又悲伤地哭泣起来。

这场哭泣以余恩恩昏昏沉沉的入睡和顾梓平悄然的离去作为周末的收尾,第二天早早醒来的余恩恩只觉得尴尬极了,虽然并不能说对着顾梓平痛哭的行为是有意的,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喝了酒的状态,尤其是余恩恩记得自己哭湿了顾梓平衣服的情形,周一前去上学的时候更是往旁边坐了坐,尽量让自己不要出现在顾梓平的视线里。

印象中顾梓平对自己的态度是反常得好与温柔的,但余恩恩并不确定究竟是他本意或者只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泣而已。

她缩在教室的角落里想,道谢和致歉是肯定要的,但得先让她把这尴尬缓上一两天。

虽然她这样打算着,但午休下课时顾梓平却找到了她。顾梓平的皮肤很白,究其原因除了遗传大概也有他不喜欢在户外活动,喜欢在图书馆看书吧,于是余恩恩在吃完午饭后就跑到了学校花园里用平板继续做着一些设计作业和油画起草。

她也不知顾梓平是怎幺找到这里的,总是当叫她名字的声音响起,她的的确确吓得触控笔都掉到了大腿上,连忙抓住才没有摔到地上。

“顾……顾同学。”

她有些慌张,想要站起来去和遮挡着阳光的男生对话,而他却已经在另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他的确对阳光有着不喜,紧皱着眉头抿着嘴,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但还是望向余恩恩,问道:“今天怎幺样?”

余恩恩愣了愣,她没想到顾梓平居然是过来问她的情况,比起不敢相信的震惊,余恩恩觉得自己的呆愣也许更多的因为被关注被呵护的温暖吧。

“我……还好。”她在短暂的卡壳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回应着,“晚上放学我还会去医生那一趟,昨天谢谢你,顾同学,太麻烦你了!”

顾梓平又抿了抿嘴,没有接受,但似乎也没有拒绝余恩恩的感谢,顿了顿后说:“放学后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余恩恩立马便惊愕地“呃”了一声,随后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去过很多次了,不会有事的。”

“你之前发给我的草稿我看了。”顾梓平答非所问地提起了画稿的事情,这惹得原本因为拒绝而拉开了一些距离的余恩恩不自主地认真起来,仔细地去听着,“画得不错,但感觉还是缺了什幺。”

“缺了什幺?”余恩恩问道。

顾梓平微微笑了笑:“既然要在同一张画布上作画,那我们的关系得更亲密一下吧。”

“至少我们要了解彼此更多一些,余恩恩,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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