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每天,她用白色的床单遮着脑袋,侧着身子,蜷缩起来,静静盯着滴管里滴下的液珠,数着:一滴、两滴、三滴……
她故意将点滴的速度调到最慢,数液滴,是她惟一想做的事情。
Sofia来过几次,每次,例行检查之后都会默默坐到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话却少得可怜,大概是一天前,她说过一句:“身体已经好了,接下去,就要靠你自己了。”
月却感觉生趣寥寥,好似接下去怎样,都无所谓了。
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天,Sofia送她出院为止。
回到那间熟悉的套房中时她才醒悟到,原来自己从未离开过“母体”,绕了一圈,回到原地。
他终究是不放她的,但她又是不甘心的……
月的手轻轻拂过沙发靠背,脑中闪现出她来这里的第一夜,那晚,他讲了一个结局接近幸福的故事,这时想起来,她的嘴角不禁微翘,神色却凄凉。
幸福终究是要代价换取的,这代价,她竟然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付出去了呢!
古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了她这,似乎颠倒过来,她不想“为己”,当然,也许根本做不到“为己”,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已经将自己交与他了,以他的能力、性格……
月终于释然地笑起来--
“我留了一种可能性给你,把它变成现实吧!”
*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送餐的女仆被她粗暴地推了回去,她就那样缩在沙发里,蜷着,抱着自己,等着,等着……
自己醒着睡,睡着醒,分不清现实梦境地过了很久,门,又被旋开了。
来人一进门就打开灯,月震怒,起身,想要赶人,却发现身体一虚,竟瘫软到沙发中,任她怎样支撑,都无济于事。
光线刺眼,刺得她眼里白茫茫一片虚晃,但渐渐的,视野中出现了黑乎乎的一团,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心兀地一跳,又一沉……
不是他!
于是侧过身,将头埋到沙发里,不理。
“月小姐你这是……绝食自杀?何必呢!死的方法不止这一种!我可以提供几种可行的,你参考参考?”来人不知是故意,还是天生,总之音含轻佻。
月自然不可能理他。
来人也不在乎,点了支烟,靠在沙发角上,继续:“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的人。你有没有为别人想过,月小姐?”
月冷哼一声:“出去。”
“很抱歉,我来这是公干,喏!你跟他说,我正求之不得呢!”说着,他扔了个手机在月的怀里。
“是他让你来的?”月小声问。
“嗯。”来人猛吸一口烟,皱眉,答的不怎幺乐意。
月慢慢站起来,扶着沙发靠背,走到来人跟前,垂头,低语:“你叫厉是吗?”
回答她的只有袅娜下沉的几缕烟灰。
月吸了口气,鼓起所有勇气,擡头,对那人说:“动手吧!”
名叫厉的男子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发,衬得他的黑眸格外璀璨夺目,此时这对眸子轻微眯起,唇角勾起一抹坏笑,身子微微前倾,在月的耳畔亲昵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月侧过头,紧紧闭上眼睛,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一秒、两秒……十几秒钟过去,月惶惑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厉握紧,他仍用那种亲昵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月小姐,别客气,看看我们的经历,重新做一个决定……”
来不及惊讶,海量的信息涌来,月的脑中一片白光,往事如同飞驰而过的列车,鸣响着长长的笛音,扫过记忆的草海……
月站在那里,仍是闭着眼睛,但手臂却没再收起,只是静静地读着,读着……
世事不堪回首,梦魂犹绕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