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鹿山/藏鲛·8-1

*

小螃蟹泪眼汪汪的被赶走了,临走时还扒拉着门框大喊「我一定会救出阿鲛的——」……被少主一脸冷酷的拎着衣领丢了出去。

……这场景真是闻者流泪,见者伤心。

「这可不行。」把小螃蟹丢出去后,少主俯身擦去她脸上的血液轻笑起来,语气像玩笑,声音中却蕴着分明的认真,「鲛姬是我的,就算是小螃蟹也不能抢走哦?……那样的话,就算是少主也会生气的。」

你看不见小螃蟹的表情,只听见她气鼓鼓的拖着螺螺锤走开,随后便听见沉重的关门声。

少主走到你身前,一言不发的蹲下、手指落在那道撕裂的伤口上。

……会生气吗?像、小鱼说的那样?

“……死掉也没关系吗?”望着仍不停流血的伤口沉默了一会儿后,少主忽然站起身问。

金色的大妖垂眸望着你。分明沐浴在光下,金眸中的情绪却暗得可怕。

他抚过你的发丝,声音极轻:“因为不想生下来……对鲛姬来说,伤害自己、死掉也没关系吗?”

……这话表面上好像没什幺问题,你大可以回答出来,但潜藏在话语中那层更深的晦涩意味,却远不是你能回答得出的。

你只知道,你的答案绝不会是让少主难过的那个。

“……不是的。”你仰起头,把少主的手从头顶拉到脸侧,银瞳渴念的注视他,红鳞因染血而冶艳妖异,“如果是少主的愿望……无论怎样,鲛姬都会达成的。”

少主的心情似乎并没有因你的表白而放松下来,你甚至从他眸中看到一丝刺痛的情绪,心脏一下子划过揪紧般的痛楚。

“达成,我的愿望?”他俯身低头,额前鬼角轻轻触碰你头顶,嘴唇忽然平平的抿起来,金瞳视线落在你眼中,“……那就,生下来吧。”

不知道为什幺,一直以来懵懵懂懂的认知忽然清晰了一瞬。你在这一瞬中蓦地意识到,少主并不在意这新生的生命究竟如何——少主在意的,只是你的态度而已。

而他或许也并不真正想要你将这生命产下……他只是,想在你身上留下什幺罢了。

独属于他、无法抹去的,彰显所有权的印记。

*

天际有暗沉薄雾般的霾蓝色。

醒过来时,身旁的人还在睡。

这着实难得,你最近一直昏昏欲睡,少有早起的时候,醒过来时往往已经太阳高悬了,身边常常空无一人。

你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只感觉头皮一痛,偏头一看,便看见有人压着你的头发、银色与暗白纠缠在一起,凌乱交错。

额前伤疤交错纵横,面容又冷肃漠然,他沉睡的样子看起来其实蛮吓人的。

你并不打算体谅他,伸手毫不犹豫的逛了逛久次良的肩,看见他睡眼朦胧的醒过来,向来沉凝的眸光竟也多了几分茫然,缓缓定格在你身上。

“……怎幺了?”他迟钝的问,声音因尚未完全苏醒而带几分沙哑,擡手将你扯回怀中,任由银发乱乱的散在自己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他果然没睡醒。

是因为曾为人类吗?他好像很喜欢躺在床上睡觉的感觉……而且每天早上都很迷糊。

……是隐藏在看似正常举止中的迷糊。

——就比如说,如果是平常,他绝不会直接把你扯回床上,只会坐起来沉默的检查你的身体,直到确信你没有问题为止。

“没有。”你实话实说,“因为久次良压到我的头发了,才想叫醒你。”

久次良:“……”

久次良:“……我知道了。”

他好像终于清醒过来了。

白色长发的妖怪坐起身,顺带着把你也撑起来,交融的发丝拉扯着错开,飞扬一滴水珠,堪堪落在他腰身的刺青。

你慵懒的躺在他胸前,微仰着头笑:“久次良的眼睛,有时候和现在的天空是一个颜色呢。”

这双黯淡的银灰,偶尔也会在光线下掩映出浅浅的蓝色。

他擡头看了眼窗外霾蓝,表情怔了怔,随后低头看着你,不知为何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我、吗?”他抹过你的眼尾,声气发涩,“你才是,总会染上这样的颜色啊。”

这样,浅浅的阴霾。

你眨眨眼,唇畔笑意仍在,单手撑着他的腿,仰头触碰他的唇。

好像被火灼烧一般、浑身都绷紧了,分明只是一个轻浅的吻,他表现的却好像你做了什幺惊世骇俗的事,浅色的眸动摇的垂下,眼中情绪纷乱又悲哀。

已经过去这幺久了,经过主人的允许、也能够正大光明的同你待在一起,他到底在痛苦什幺、悲哀什幺呢?

你不明白。

“久次良觉得,”你半倚在他怀中,后背放松的靠在他胸前,擡高手臂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处——那里的伤口仍未愈合,如今堪堪结痂,触感粗糙…然而真正令人关注的,却并非这伤口——银眸蕴着天真的好奇,“这算什幺呢?”

知晓你腹中孕育新的生命后,他的反应比你想象中大得多。是因为曾经是人类吗?你总感觉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新生命好像并不仅仅代表着族群的延续……而意味着更不同的东西。

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觉得他和其他妖怪不一样。你相信这绝非仅是他曾经种族的影响,而是种更深层次的、他独有的特质。

与妖怪这个存在格格不入的某种特质。

你又在试图伤害他。

他自背后环着你,一手覆盖你脸侧,一手被你牵引着放在小腹上,因低头而垂下的白发滑落,接触的肌肤传来微凉的冷意。

这感觉和被少主环抱时完全不同。

姿态分明是同样亲昵的,不同之处又究竟落在哪里呢?

“……大概,是爱情的结晶吧。”他平静的说。

这奇妙的词汇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荒诞感。

你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久次良是这幺想的呀?”

你在妖怪怀中磨磨蹭蹭的转过身,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眼睛亮晶晶的,神色纯真,话语却近乎恶意了:“久次良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久次良也想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印记,是不是呀?”

久次良:“……”

久次良:“……或许吧。”

他微微苦笑了一下,似乎再度对你无计可施了,只擡手按着你的脑袋,将那双扰人心神的银瞳按在自己肩上。

你嗅到他身上冷冷的血气。

“……对于人类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事啊。”耳畔滑过低沉的声音,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停了这话题,只轻轻的、微不可查的紧了紧抱着你的手臂。

“我会,保护你的。”

他会保护你。

以及你腹中、他忠心侍奉的首领的后代。

少主也曾说过这话。

他们之间的差异甚至无需细想,是明明白白表现出来的区别。……然而有些地方,却鲜明的重合起来。

这是因为什幺呢?因为爱吗?因为那虚无缥缈、却又切实影响到你们每一个人的情感吗?还是基于这莫名汹涌的、世界层面的恶意而产生的保护欲呢?

你不明白……你对很多事都不明白。你不喜欢这样。

似乎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懂得比你多,简直好像只有小螃蟹一人和你一样懵懵懂懂了。

“快到了吗?”你埋在他肩上闷闷的说,“我们快到岸边……快要开战了吗?”

他没有回答你。

只静默的抱紧怀中虚弱的身体,发丝染上薄雾般霾蓝。

*

少主前一天晚上没有回来。

你不知道原因是什幺,不过也能猜得到……多半是因为那个新生命吧。

你原本以为少主最近都不会回来了,谁知道他竟然会在凌晨天色未亮时跑过来看你——

纯白的妖怪仍在拥抱你。

他身上气息凉而沉寂。

久次良:「……」

错觉般,你竟从他迟滞松开你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不情愿的意味。

倘若是平时的话,他大概会第一时间松开手,而你也会直接跳开扑到少主身上吧。

但他没有直接松开你,反倒让你也不太想继续后面的步骤了。

那道浓郁而狂乱的气息平静的停留在不远处,等待着什幺般静默。

某种沉凝的气氛暗流涌动。

那双紧拥着你的手臂终于松开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你看见惨白肌肤下青色的清晰筋络。

他平静的下床站起身,低头恭恭敬敬的说:“……少主。”

……好像刚刚什幺也没发生一样。

你偏过头看看他,又将视线投在不远处金色的身影。

大妖逆着光站立,面容隐在阴影中,不辨喜怒。

你于是干脆抱膝坐着,歪着头露出一派天真的神色,银发轻巧浮动:“少主,为什幺不说话呀?”

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幺,自然也不觉得久次良有做错什幺——无论怎幺看,他也并未做出格的事啊?不过是安静的抱着你而已,这哪里有值得生气的点嘛?

他熟视无睹的走到你面前,没给低头安静站着的妖怪半点眼风。

大岳丸:“鲛姬想要我说什幺?”

他自然而然的笑了一下,笑容中舒朗平和的意味半分不减。

肌肤不觉战栗起来,你不安的揪紧了裙角,可话语中仍透着股不谙世事的无畏感:“说什幺都好啦…因为,一直不说话,感觉会很奇怪嘛。”

大岳丸:“鲛姬是这样想的呀。”

神色和多年前抱着你坐在山巅时别无二致,连笑意都那样真实。

他擡手摩挲你脸侧的鳞片,指尖温度灼人,像要抹消什幺痕迹般用力。

“说什幺、都可以……吗?”

你听见大妖探究般冰冷又柔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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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看到你们两个受害者(bushi)安静温馨的抱在一起,感受到了难言的危机感。

下章有奇怪展开。

是相当变态的情节所以不建议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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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使们提提意见嘛……感觉这文有什幺问题就说出来好不好555我好想知道自己写的到底怎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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