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拉着货车，正在沙山上缓慢攀行。
烟丝冒出一溜火星，闪烁几下熄灭，白雾从红唇中飘荡出来。
“看不惯人抽烟？”
波拉慵懒地擡眼望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少女，语气散漫。
“怎幺会呢。”朝昔把裙摆拉低，捂住感到凉意的脚踝，轻声细语，“我在想，波拉小姐，您是一位海贼吗？”
“诶？”波拉诧异，没有想到她的思维这样跳跃，随后噗嗤笑出来，“当然不是，小姑娘，再怎幺说你的兄长也不会把你托付给海贼吧。”
她的兄长。朝昔扁了扁嘴，低下头去，“他真的说，会在阿尔巴那、贵国的都城等着我们吗？”
“当然。”波拉惆怅地看向车外沙漠的夜，为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感到无趣。
其实波拉本可以无情地把一切全盘托出——不，你其实被卖给了全阿拉巴斯坦乃至全伟大航路前半段最邪恶的犯罪组织，再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而你即将被迫付出的全部仅仅价值一万贝利——这在卡特莱亚甚至只够买一只圈养的快跑蜥蜴。但她对上对方纯洁小羔羊似的脸蛋就把一切吞回了肚子。
算了。总之等到了雨地，小羔羊就会明白一切。
“好吧，波拉小姐。”少女露出笑容，“我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屈指一算是离开家、流落伟大航道的第七天，朝昔同样十分想念丽缇娅。
她还记得当时，焚烧破碎的絮状黑云铺散在天际，一声咆哮之后，海天骤变发生得猝不及防，大飓风来临时，丽缇娅刚好陷入梦乡，而这正是奈奈等待的绝佳时机。
——“来吧，一起走吧。”
红发少女站在船舷之上，身后的狂风卷起巨浪滔天，向她伸出手臂，“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去追寻自由的答案，小朝昔，你不是想看看大海吗？”
唉，丽缇娅的身体才不是什幺“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呢！可朝昔被豪言壮语哄得五迷三道，没想起反驳，刚把手搭上去，就被对方用怪力甩进了大飓风的风暴眼……
混蛋奈奈！
现在想想，包括奈奈随后的纵身一跃在内，这根本无异于自杀行为，她们能活下来真是承蒙上天眷顾。
二人被卷入飓风引发的海浪冲到陌生岛屿并迷失在茫茫沙地。
第一晚她们点燃篝火感慨劫后余生，第二晚她们饿着肚子四处找沙漠生物果腹苦中作乐，第三天身体的饥饿、干渴、疲乏激起了不知所措，在不断哭泣的朝昔快被烦躁的奈奈弄死之前，她们到达卡特莱亚……
第四天她们花光了身上所有从丽缇娅军船上顺走的积蓄，隔天早晨奈奈就用她诡异的能力变成男人去坑蒙拐骗了。
接着是昨天……她遇见了眼前的波拉小姐。
“噢，你的兄长吗，他接了一单大生意，怕是来不及和你打招呼了。”波拉这幺说着，脱下自己的长袍把她裹了起来，“他托我来接你。”
女人拆下头巾后蓬松的头发散发出洒脱又危险、类似朝昔曾在那位海贼先生身上感受过的气质，不过既然不是，那就等明天到了都城再向人打听哪里有海贼团招人吧……
朝昔这样想着，爬上堆积的麻袋，曾经无数次透过丽缇娅的双眼看到的寂寥星空此刻终于由自己亲眼见证，她在心满意足之中睡着了。
……
阿拉巴斯坦的另一片沙漠上，剿匪归来途中，盘踞在无名洞窟的砂砂国大本营遭遇了打劫。
劫匪是一个红头发带面巾的……女孩子。
“小喽喽们——”
她骑着一只大蜥蜴，踩断了营地的篝火，扬起下巴语气挑衅，“交出水、粮食和武器，就饶你们一命——”
如果不是女孩子座下那只蜥蜴正在奄奄一息地哀嚎，或者她显得更强壮一些，这些话肯定更加有说服力……
名为砂砂国的组织来自犹巴，这个名字意味着沙漠中的绿洲。
犹巴是一座由阿拉巴斯坦王国志愿者和沙漠之地流浪者共同开辟数年建成的新城池，在国王寇布拉的号召与财政支持之下，仅仅几年间，这里竖起了高塔、钟楼；建起了商店、居民区……因绿地干涸而流离失所的人民与建设者们随即一同住进了渐渐焕发生机的新家园。
然而犹巴地处偏远，沙漠中的砂贼眼红新城的物资频频来犯，为了维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与城镇的安全，城镇建设者之一、年轻的寇沙带领着来自阿尔巴那的小伙伴们，联合当地的勇武之士建立起城市自卫队抵御沙漠盗贼的袭击。
这只自卫队仍然沿用着过去孩提时代一时兴起的名字——砂砂国。
此刻，首领寇沙外出狩猎尚未回营，聚在帐篷边上的男人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哈哈哈哈地捧腹大笑起来。
“哪来的臭小孩。”有人嗤笑。
“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小姐吧？”视力好的人注意到她裸露在外的细皮嫩肉，如此猜测，
一个瘦子满怀同情地窃窃说：“她穿得好怪异啊，不会是个可怜的疯子吧。”
那身打扮的确令人难以接受——
上身穿着一件系紧纽扣也过于宽松的男士黑衬衫，下摆拖到膝盖，毫无美感可言。斜斜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巾是一块边缘不规则的白色丝绸布料（就像从哪里撕下的布料）。细瘦的手腕与脚踝上系着古怪的环饰品，看着像乱七八糟的残破布料缠绕拼接而成……
砂砂国的大家也见过很多前来阿拉巴斯坦旅行的外地人……还从来没有这幅模样的。
这着装配上她胯下的蜥蜴就更加违和了，那只蜥蜴……
红发少女不动声色地忍受着嘈杂的议论，箍住拴紧蜥蜴的绳子令它围着人群转悠，一边仔细打量着这群人，在心底评估着他们的武力值。
此刻营地中大约有数十人，他们的身手虽然不如接受过王国战士训练的首领寇沙，但也都人高马大，身强力壮，自然不把一个稚嫩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他们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轻视付出沉痛代价。
甩掉朝昔的兴奋和在沙漠迷路的焦躁碰撞在一起，交杂在饥饿的肚子里发酵成毁灭欲，奈奈此刻的情绪并不稳定。
“我说——你们是砂贼吗？”
奈奈围着人群观察，用自认为平和的声音问道。
可她不经意流露的傲慢其实与丽缇娅如出一辙。被这种语气挑衅到的砂砂国众人笑道：“是又怎幺样呢，小朋友。”
那就黑吃黑呗。
她收回视线努了努嘴，得出他们的实力不值一提的结论，继而翻身下了蜥蜴，落地。
本想抢光食物和水就走。奈何一个声音闯入耳中——
“从来没见过这幺丑的坐骑呢。”
说话的是个坐在地上的半大少年，看了她的蜥蜴一眼仰起头感慨道：“果然还是薇薇那只快跑鸭好看啊！”
……丑？
“你说什幺丑？”奈奈很不爽。
卡特莱亚热闹的集市之上，她可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只关在笼子里的美丽生物。
那时大蜥蜴刚刚吃掉一只沙漠鼠，稍显笨拙地擡起血淋淋的大嘴打了个饱嗝，用鼓胀的大眼睛憨厚地盯着她，身后娇俏上扬的尾巴甚至冲她晃了晃。那宽阔的额头、长满疙瘩的翠绿色身体在一片土黄色的城镇中显得分外清新——
奈奈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捕获了芳心，幽闭于丽缇娅身体多年，过着乏味生活的她还从没见过如此可爱、灵动、毫不做作的小动物呢！
——这人竟敢说她的蜥蜴丑？还把它和鸭子那种生物相提并论？
奈奈发动“剃”技，身影如鬼魅般朝说话的人移动过去。
……
砂砂国其他人根本没能用肉眼捕捉到她的活动轨迹，还在为蜥蜴边的女孩突然消失瞠目结舌。
奈奈一瞬间便在说话人面前驻足，睥睨望去，仿佛红玫瑰似的眼瞳中折射出刺人的目光，杀意将少年定在原地，背脊爬上了冷汗。
眼前人明明就是个个子不高的小女孩，少年简直为自己的胆寒羞愧起来，勉强维持着色厉内荏的样子威胁道：“你、你要做什幺！小矮子。”
小、矮、子……？很好。
面巾之下，奈奈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杀了你哦。”
——她的声音甜美，如淬了蜜糖。
指尖寒光闪烁，锋利的刀片电光火石间割破喉管处脆弱皮肤，少年听清话音后的一瞬便被喷洒而下的鲜血糊住视线。
会死。一定会死。这样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随即密密麻麻的红色侵蚀了五感。“救……赫……救……呼……”少年徒劳地张了张嘴求救，但声带只发出破风箱嘶哑的呼啦声。
奈奈本可以极快速地给他个了断。然而即便对方已经失去行动力，这个女孩偏让薄薄的刀刃缓慢地向下没入。少年甚至能清晰听见毛细血管、软骨、韧带、肌肉被尖锐物一寸寸割入的细微声响。
他的眼中露出濒死时的绝望。
砂砂国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幺，愤怒地嘶吼着冲上前想要阻止，但眼看来不及了！
……
奈奈实在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身侧有破空声也没察觉，腕骨忽然间被什幺坚硬的东西重重一击。疼痛让她发出小声的尖叫，刀刃在划破气管的前一秒向旁边滑去，随着惯性脱离了手心。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一时未设防的奈奈脚下一踉跄，险险稳住身形。
击中她的是一柄重剑，铁质的刀鞘在指骨上留下一道淤痕。
众人接住那个还在流血不止的倒霉家伙，手忙脚乱地抢救着，并向关键时刻挽回局面的来人嚎啕大哭：“寇沙老大——！！”
“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她、她——巴塔被这个女人——”那个嘲笑她是可怜疯子的瘦男人脸庞已经因为愤怒变形。
寇沙背上还扛着一只死去的沙漠蝎，刚刚奋力扔出武器阻止她的那只手不住颤抖着。因为察觉事态不对，他拼了命从另一个沙丘狂奔而来，此刻难免有些气喘，可他瞪向奈奈的眼神大有要吃了她的恐怖意味。
奈奈满是血腥气的眼眸在火光的倒映下熠熠生辉，显出古怪的美艳，“你想阻扰我吗？”
“当然。”寇沙冷静地回答，拾起埋入沙堆中的重剑。
寇沙是个英武果敢的少年人，勤于练习武技、发育健壮的身材也让他显得比同龄人成熟——他也的确是成熟可靠而自小显露着领导才能的。在他的暗示下，刚才还慌乱的众人已经冷静地将她重重围住了。
离一桩行为艺术的完成只差一厘之距，这让奈奈很不愉快。
奈奈揉了揉肿起来的指节，眯着眸子看去，发现自己只有这个人胸膛那幺高，不愉快便又深了一层。众人愤怒的讨伐声让她乏味，若要速战速决把这些人都杀了，对她来说大概也是轻而易举。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为既不愉快又饿着肚子还要干架颇为不满。
但她从来没有阻止别人寻死的好心肠。少女足尖稍退，身体令人咂舌地如弹簧般弹起，又巧妙地在某个人肩膀上借力二度跃起，腰身在半空扭转出诡异的弧度，疾速下冲，夹着又一张刀片的掌风眼看就要朝年轻首领刺去——
已经抱了必死决心，寇沙扬起头专注地摆好防御姿态。
那一刻雾气消散，沙漠的圆月一时间明亮得吓人。动作带来的气流掀起了敌人的面纱——众人惊讶地发现拥有恶鬼般凶狠眼神的女孩，居然生着一张几乎可以用娇憨可爱来形容的小圆脸。
寇沙勇毅的眼神涣散了一下。
而当寇沙左眼那道丑陋、狰狞的刀疤也暴露在月光之下时，奈奈饿鹰捕食般的姿态忽然一顿——
惯性和地心引力从不掉链子。
满怀勇气的寇沙就那幺眼看着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少女，像突然被枪击中的鸟儿一般失力坠下。他下意识用手将她揽住，被冲击力撞到在地。
……奈奈此刻稳稳伏在寇沙怀里，乖巧地凝视着少年好一会儿，双眼间悄悄弥漫开湿润、鲜妍的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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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变态还会去嫖路飞他爹和萨博233。还有谁面带男人的功勋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