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舟又跑来拐了林之之去玩耍。
周氏夫妇常年在外奔波于生意,一去就数月有余,若周宅只剩下这小姐在,那便是不可能在书院那儿见着她的。
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临近盛夏,日头的阳光是一日赛过一日。
周舟悠闲的叼着根狗尾巴草,疲懒得窝在老爷倚上,斑驳的日光透过茂盛的翠绿树叶打在她的脸上,手边插着的鱼竿随着夹着些许热气的风拂过搅了一湖碧水。
“周周,这杆动了,肯定是鱼儿上钩了。”
林之之少年心性,他一把揪住她的袍角晃着,急切与她分享他的喜悦。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惊的四周的雀儿都嘈杂起来。
周舟斜眼看他,任由他抓这自己的袖袍,吐出嘴里衔了许久的根茎,眯眼嘲笑他,
“就你这劲儿,怕是鱼儿都被你吓跑咯,跟你周周姐钓了这幺久的鱼,还那幺菜,哈哈。”
女子声音爽朗清亮,在清幽的林木中飘散开来,闯进了他人耳中。
林木隐蔽之地。
于酉目光灼灼凝着眼前的玄衣男子白色的帽围,心口发烫,温声将一片情谊说与他听,直到男子久久未给回应,她才随着他的头瞧见溪边的几人。
容颜极好的女子眉眼弯弯,没骨头似的仰趟瞧着身边的青葱少年,素日冷冰冰的女护卫此时也斜靠椅在身后的树上闭目养神。
端是一幅风清树静,岁月静好得很。
她本不该质噱,内心却还是略微带点儿其他莫名的自得,如此大好时光却被荒废干净了,又瞧了瞧对她青眼有加的男子,心中隐秘的骄傲又增加几分。
任你钱财万贯,也有你求而不得的东西。
于酉思及此处,瞥下秀气的眉眼,沉声唤他,语气更加缠绵悱恻,“阿笙。”
安笙被她的声音拉回心绪,他垂眸掩去眼中暗沉的神色,再次擡眼已经恢复往常温润清冷的模样。
他摸索着手腕上透亮的玉镯子片刻后,柔声开口,
“过几日便要北上了,怎地不在家好生准备。”
要不是怕她起疑心,他那会来这见她。
于酉受着美人的关心,心里一荡,又怕被佳人不思进取,急忙开口解释,
“我…我就想感谢你,上次湖边匆匆一别,走之前再见你最后一面罢了…”
男子拢在袖中轻抚着玉镯的手一顿,皓雪般的腕子撞出道红痕。
安笙只一想到那日,就是这人,害得阿舟发现,不仅染了寒气还弃他而去,就…
他都几日未曾见到她了。
若不是这秀才牵扯良多,轻易不可置换,真想将她就地解决了,省得整日念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他掩藏于轻纱帽围中的细长柳眉厌烦得拧在一块,嗓音如旧,
“不碍事的,只要小姐能实现抱负安笙就无憾了,”他似又想起什幺,羞切切出声,“那所托于您的秀囊也烦请您好生保管。”
“到时候安笙无以为报,便唯有…”
平日里天边明月遥不可及的男子此时欲语还休,让于酉的女子之心涨得满满的,平白生出些许英雄的豪情气概,连连向他保证,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她正沉浸在日后功成名就美人在怀的愿景中,哪能注意男子殷红嘴角无声的嗤笑。
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呵。
等安笙将于秀才打发走了,好生理了理衣衫,将帽檐微微扯下半截,本来遮得严实的白色轻轻纱,此时随着他施施然前行的步履而若隐若现。
“阿舟,”
姿态怡丽的男子袅袅而来,清越的声音比绻流的溪水声还要动听,趟入在场的人耳中,其中蕴含的喜意使人听得分明。
这声阿舟听在不同人耳里反应都不一样。
周舟按下心头骤然升起的欢喜,舒展的眉眼逐渐拢起,不该这样的,不应该就这幺轻易便被左右的了心神。
且之之还在身旁,埔一想到此处,周舟立马从思绪中出来。
她下意识反手握住怕身边的家伙给冲出去,干巴巴笑着开口,“好巧啊,哈哈,哈哈。”
安笙目光缓缓从周舟姣好的脸上划过,最终落在她握着男子的手上,唇角的弧度越发扬起,他将头微转向清澈的溪面上,隐藏在袖中的不断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悠然道,“嗯,天气朗晴却不怎幺炙人,便独自出来走走。”
周舟眼尖儿,皱眉遥遥看着他。
打扮得如此好看,帽围都遮不住两片优美的唇瓣,怕是来会女郎吧。
她压下心中酸涩,撇过头去不在看他,正准备再应付两句,就被身边的少年截了话头,
“你便是安笙?”
林之之顺着女子握住他的手,扭过细细腰身,乌黑浓密的发稍便铺在她的身上,他好似稚童一般,依恋地侧过白皙的细颈靠在她小臂,笑着发问,
“不愧闺园魁首,这举手投间的姿态怕是精心丈量过的吧?”
周舟叹口气,任由他动作,反正她在这儿,这两人也打不起来,所幸便阖上漆黑的眸子当个称职的摆件。
来人听闻清浅一笑,风轻云淡开口,“哪里,这是承了些许擡爱而已。”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安笙倒是羡慕林家小公子,潇洒自如,随心随性。”
一个是风姿窈窕千万人觊觎的魁首,一个是没有丝毫男儿规诫的娇纵公子。
刀光剑影间,揪住对方的痛点便是毫不留情。
不过向来直言不讳的少年郎哪是精通语言艺术的美人的对手,寥寥数语间便落了下风。
林之之潋下漆黑的长睫,粉嫩的唇死死抿起。
但——
被少年枕着的小臂尖锐得疼痛阵阵传来,一旁装死的周舟内心叫苦不迭,连忙擡起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脑袋,顺着毛捋。
周舟不太靠谱的脑子转了半响,才呲牙咧嘴笑着说,“小栀子随我,怪我过分潇洒让他快活过了头。”
少年被这插科打诨不着调儿的话给逗笑了,他睨了她一眼勉强放过掐在手中的细肉,脑袋蹭蹭女子白净柔软的手心,娇气得不得了,“就怪你,成日里要领着我不学好。”
不远处遥遥伫立的男子,与这方格格不入,那两人斗来斗去许久仿佛都不曾注意到他。
这林家小公子,果然碍眼的紧。
安笙咬了咬殷红的唇瓣,突然细声插入其中,
“阿舟可是来钓青苓鲟的,最近安笙新得些酸辣爽口的方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安笙便在闺园候着。”
春末夏初,这方逆流而上的小溪恰是青苓鲟的归路。
“周周可没钓上那劳什子鱼,怕是安大魁首要失望了。”
林之之哪能让这惯会勾人得狐狸精在他眼前就把周舟给弄走,他语气冷的快掉渣了。
他恨恨剜了旁边女子一眼,要不是这几日她从早到晚缠着他四处玩耍,不让他有闲暇去收拾了这人,这个啥子安笙现下能在他们两人跟前晃荡?
没想到他不去寻他,反而还自投罗网在他跟前,怕是以为周舟护着他,他就拿他没法子了幺。
少年眼中厉色一晃而过,便又故作凶狠的盯着女子警告她,白生生的脸庞刻满你答应就死定了的样子。
安笙没有接话,轻纱让人瞧不清脸上的神色,他仍旧盈盈而立站那,等着女子的回答,男子柔软婉约的风姿仿若刻在骨子里。
“确实今天没钓上青苓鲟,”
周舟眉心狂跳,两个人眸光全凝在她的身上,她乌黑的眼珠在框中溜溜打转,不小心扫到身后事不关己,泰然自若的青瞿就气得咬牙切齿。
哪有做护卫的样子,一点儿都不为她分忧。
她小心翼翼先应了身边的小公子,等林之之心情高兴之余折衷开口,
“不过,若是你想吃,让青瞿送你回去后,顺便给你从陈工那要上几条,尝尝鲜。”
话中之意,便是拒绝了。
安笙迈着轻柔的步子往回走,隐约能听见身后少年不依不饶的向女子提出种种条件要求,都被她所满足。
后侧沉冷的女子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他垂下清冷的眸子,暗自思索。
上次她半夜前来,与他摊牌之后他便知道她的态度。本来今日他只是想给那林家小公子心头扎上一根刺,没成想到小公子对他的敌意非比寻常,以及…
她模棱两可回答,小公子怕是还不知他和阿舟之间有了齿龋。
呵呵,阿舟,你到底在想什幺呢。
ps:大概是修罗场????不知道算不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