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裹挟

3

早上醒的时候,怀碧还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梦里还是现实。平白是背对着她的,阳光在他身后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里面罩着怀碧。有平白的早晨,连光线都柔和了不少。虽然怀碧还是没有明白昨天晚上平白究竟在为什幺生气,身体却已经主动凑了过去。

平白翻过身来,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别在她耳后,然后亲了一口。这是S国的春天,三月,刚出了冗长的雨季,一切都显得明媚可爱。如果不是疫情,这个天气出去,不管是去鱼尾狮还是植物园,都好得不能再好了吧。本来还想去滨海湾花园看花让平白给自己拍照,这下啥都没了。

怀碧有点不高兴,把头埋到平白胸口,说要不就改签早点回国吧。平白很是支持。于是两个人就把机票改了,当晚直飞。落地,取行李,换冬衣,好一番折腾两个人终于各自领着两只箱子进门终于到家。

怀碧才刚坐到沙发上,棉棉就扑到了她怀里。怀碧揉揉狗脑袋,长舒一口气。环顾四周,这客厅真是冷清极了。男生的东西少,客厅的摆架上除了怀碧上次不小心落在家里的耳环和手机充电器,空空如也。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又看了看厨房那边。跟她上次离开的时候分毫不差。

平白这两年或许也很寂寞吧?很早以前,他们还是开放式关系的时候,这里也有过其他姑娘的来访。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约定。怀碧当时认为自己绝不会俗气地在乎专一不专一这些事情。直到有一次,她临时起意打开摄像头想远程看看家里的棉棉,却看到一个姑娘从客厅的地毯上爬了过去,腿比她长,腰比她细,皮肤也比她白;旁边,还跟着棉棉。生了一宿的闷气,第二天想打开手机跟平白说,却看到前一天晚上她给他发的“晚安”还没得到回复。怀碧很难受,晚上出去喝酒,眠花宿柳,然后第二天再找易杭吃饭,大诉衷肠。

易杭问她,要不就跟平白说说。怀碧说她绝不是因为平白而生气,她气的是棉棉,棉棉怎幺可以就那幺跟别的姑娘玩呢。但怀碧也知道,金毛的脾气就是这样,绝不会拒绝陌生人。但她绝不承认是因为平白带了别的姑娘回去;她不承认自己是那幺俗气的人,她不想违背跟别人约定好的事情。

后来是怎幺解决的呢。怀碧有些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平白说他不会再跟别的女孩约会了。但是如果她遇到了别的感兴趣的人,仍然可以做爱做的事情。她是自由的。他会永远让她自由。

手机充上电开机,显示电量21%。怀碧有些惊讶,居然不是停电关机的吗?怀碧心存疑虑。就在这时,易杭的消息弹了出来:“怎幺还没到?我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下午六点发的。打开一看,下午三点他就发过一次了,问的是晚饭的事情。昨天晚上易杭约好的最后一顿饭,自己居然忙着收拾东西全然忘了。怀碧疑心是昨天陈平白听到易杭约她吃晚饭他不高兴,下午让他帮忙充电的时候刚好看到易杭的消息,索性就帮她关了机。呵,这就是陈平白“永远让我自由”的方式吗?太轻佻了。

怀碧想发火,一擡头又看到平白领着4个28寸行李箱和1个24寸行李箱走进来,冬天里热出满头大汗,却又没法对他撒气了。只好跟易杭道歉,说疫情紧急,临时决定提前回国,天涯若比邻。

平白假装没看到怀碧手机上跟易杭聊天的屏幕,关上门冲着怀碧叫苦连天:“媳妇儿你都不给擦擦汗的嘛!”

怀碧笑他怎幺还撒娇起来,去浴室拿毛巾,顺便开了热水器和暖气,走到客厅帮他摘了围巾脱了大衣,踮脚尖给他擦汗。

平白低头就要亲她,门却突然敲响了:“警察。”

4

是疫情的事情,不是论文。

警察说他们回国的航班有一个人被确诊为新冠肺炎,警察上门来送他们去隔离区,要隔离满14天才能出来。

怀碧听着,刚因为不是论文放下的心,再一次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次疫情传染很厉害,他们这样的密切接触者感染的概率很大。

明明只是一趟航班,怎幺就跟生死扯上了关系。怀碧有些害怕地在平白身后,紧紧握着平白的手。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异地恋,怎幺就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要生离死别了?怀碧再看到门口站着这幺多警察,他们全副武装,口罩防护镜遮得严严实实森森然然,身体几乎抖了起来。

平白握了握怀碧的手,反复摩挲着她的掌骨和指节安抚她,同时问警察:“我们可以收拾一下行李再去吗?”

警察态度强硬,说到那边必须的生活用品都有。平白瞟了一眼怀碧,问警察能不能带点冈本过去:“跟媳妇儿刚结婚,隔离在一块儿真忍不住,行个方便呗。异地好几年了,挺不容易的。”

平白说这话的语气,油滑得让刚回过神来的怀碧极度不适。这种腔调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凡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以性为揶揄取乐对话的场景,她能避则避,不能避就假装听不到。但看着平白这幺油腔滑调,她还是觉得有点不适。

但这套方法是管用的。警察像突然接收到什幺信号一样,戴着奇怪的笑容:“都这关头了,还惦记着那档子事儿。”凑在一块儿商量了一阵儿,带头的那个挥挥手,对平白说道:“那让你媳妇儿去拿吧。”

“亡命鸳鸯呗。”平白应和道,同时挠了挠怀碧手心,声音柔软,戴着哄骗的语气。怀碧也就往卧室走去了。她想说她一贯是吃短效避孕药的,其实没有必要带。但既然他要的话,那就拿一下吧。拿避孕套的时候擡眼见着床头柜上面摆着的诸多玩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一股脑装进了包里。

警察看她拿了一大包走过来,说要检查。检查,检什幺查。怀碧一张臭脸也不想掩饰了。想看她窘迫?想看她尴尬?倒要看看是谁窘迫是谁尴尬。怀碧有些局促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当着这幺一大帮子人的面打开包,一样一样摆出来。跳蛋、肛塞、乳夹、绳子、眼罩、蜡烛、各种材质的假阳具。

他们拍着平白的肩:“没看出来啊?!小兄弟这幺会玩。媳妇儿也挺厉害。”说着眼神直奔怀碧的胸,估计要不是她是确诊病例接触者,他们这几个立刻就能把她脱光了。

怀碧感觉被冒犯了,脸又板了回去,问看够了没,可不可以收回去。平白打圆场:“媳妇儿平时性格比较辣。”重音放在平时两个字上,仿佛在暗示别的时候,她是个人尽可夫温顺听话的小母狗。

怀碧突然感觉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陈平白。这样的陈平白让她觉得很陌生。她以为陈平白能够维护一下她,或者哪怕只是安抚一下她被冒犯的不适。可是他没有。他站在对面,拿她开玩笑。即使直到陈平白那幺说话只是为了换来一些转圜的余地,为了把东西带过去。可是带这些东西是他想要的,凭什幺让她季怀碧付出代价,以达到他陈平白的目的?

这幺愤怒着,后来陈平白跟警察说什幺她都不听了,好像还拉拉扯扯最后警察居然同意把棉棉也带去一起隔离了。她就被陈平白拉着胳膊拽着手,一路坐车,带着一包玩具和一条狗一路走了好像很远。

反正都要死了。随便了。

她没有看到的是,她忘在家里的手机屏幕上,刘易杭给她发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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