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里一张圆形的桌子边坐满了男男女女。
一进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社恐发作的支琪浑身僵硬想立刻消失。
众人间一个皮肤白皙的姑娘表情异常痛苦,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绝望,她边上坐着一个小公子,抿着嘴脸色也不怎幺好。
这家人见到她有一个正常的吗?支琪忍不住轻轻叹气。
“琪儿快来娘这里”支夫人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拉过支琪坐在她身旁。
正中间坐着右相,不怒自威。
一间屋子里起码有二三十个人,除了支夫人偶尔轻声询问她想吃什幺,没有一个人说话,支琪捏着一双银筷子,小心的吞咽。
丫鬟仆妇们进进出出几道,桌上的菜肴也不停的变换。
最后一道茶端上来,众人纷纷落筷,依旧是轻手轻脚。
支琪看着面前一盏香茗,心想这题我会,饭后漱口。她刚要端起茶杯,身边的支夫人忽然开口“你们是干什幺吃的?小姐不喜欢喝龙井身边没人知道?”
支琪没让红娘跟着,身后是个面生的姑娘,“我没让红娘跟着,底下人不熟悉,娘亲…饶了她们吧。”
一旁安静吃茶的右相放下杯盏,“一杯茶而已,少惯着她的脾气。”
“我自己的女儿不惯着难道要放任不管?”支夫人杏眼一瞪,毫不客气的回嘴。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支琪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吃饱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右相咳嗽一声,“莲儿的婚事定下了,五月初九是个好日子”
支琪对这个莲三小姐有点印象,从前被欺负的最狠的就是她,旁边那个小公子就是支琪的表亲。
这两人全靠支琪一人之力撮合而成,个中曲折全是狗血,不提也罢。
“那就提前恭喜莲妹妹了”支琪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等自己发话,就随口客套几句。
右相难得露出一点表情,“琪儿长大了”
支琪不知道说什幺也跟着尬笑,原本抿着嘴不说话的小公子拉着支莲站起身,脸上的讥讽都快压不住了,“多谢长姐成全”
好一副姊友弟恭的画面,这家人心眼儿太多,玩儿不过玩儿不过。
好不容易众人散去,支琪已经昏昏欲睡了,天气越来越热,这会儿午睡正是时候。
支夫人在一旁为支琪打扇子,“你舅舅昨儿刚差人送来一匹段,那料子摸着舒服,娘已经吩咐下去给你做几件贴身的小衣,夏日里穿着凉快。”
要说这支夫人的年纪比她从前要小,支琪来了这半月竟隐隐把她当做了亲人,想想有些感慨,不管是对哪个支琪,既然她现在是宰相府里的支琪,这亲她认了。
每天吃吃喝喝,支琪开始向咸鱼发展,什幺舞蹈什幺努力,对不起我不认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这日喜鹊一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园子里哪朵花又开了,花匠又搬来了哪朵稀奇的品种。
支琪终于舍得动弹一下,“走吧,赏花去”红娘急忙给她打扮了一番,支琪看着满头的珠翠陷入了沉思。
“小姐这样子真好看!”红娘睁眼说瞎话。
“我以前喜欢这样的?”支琪很小心的询问。
“小姐每次去园子里都要打扮明艳艳的……”给表少爷看,后半句喜鹊忍住没说,谁都知道前几日表少爷已经和莲三小姐定下了亲事。
“行吧”少女之所以是少女,就是因为她们身上属于青春的朝气胜过一切,一头支棱着的金银宝石也一样好看。
春日果然满园姹紫嫣红,大户人家的后花园设计和精巧,假山凉亭,雕梁画栋。
绕到一处回廊,支琪嫌热坐在廊下不肯动,看着眼前几个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叫她们都过来坐下。
支琪靠在冰凉的柱子上闭目养神,最近自家小姐话少了很多,几个下人也都安静不语。
有人语声从远及近,停在一丛嫩黄的迎春花前,从支琪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两人的侧脸,是莲三小姐和那位小表哥。
两人凑在一起甜蜜蜜的说着什幺话。
支琪对这种恋人间的情趣没有窥探的兴趣,正准备转头,就见莲三小姐扭着腰舒展身体,轻盈的姿态像一只蝴蝶,同样嫩黄色的外衫柔软的帖服身体。
小表哥和支琪是同款惊艳表情,只是支琪久久不能回神。
两人一转身,见支琪面无表情看着她们,好像瞬间被扔进冰窖,硬着头皮过来请安。
“莲儿见过长姐”支莲乖巧的低头,还轻轻拽了拽小表哥的衣袖。
小公子从前被支琪缠的够呛,多少狠话都说过,要不是顾及她的身份只怕是恨不得把她踹的远远的。
支琪长的并不难看,从前恶名在外,唯独对小公子言听计从,这人就容易被惯的有些忘形。
小表哥鼻孔看人,原地不动。
支琪没理他,只看着支莲问话,“你刚才跳的是什幺?”
“回长姐,是曲姨娘……教莲儿的一首《采莲歌》”曲姨娘是支莲的母亲。
“刚在的舞很适合体态轻盈的女子”
“莲儿每日刻苦练习,比不得大小姐日日悠闲。”
“哦,那莲妹妹着实辛苦,要注意身体”支琪继续对支莲说,阴阳怪气没屁眼儿!
支莲实在是怕她,问一句答一句,又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小表哥在旁边,支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嘴炮什幺的不是咱的强项,溜了溜了。
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支夫人的院子。
“你疯了!此事你想都不要想,从前当个混世魔王也就罢了,现在要学那些下九流的娼妓去谄媚讨好男人?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支夫人差点气晕过去,痛心疾首的教训她,“你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掌家管事才是你的本分,帝京贵女哪个像你似的?”
支琪被骂的哑口无言。
“娘知道你喜欢辰儿,但此事指婚在前还有皇上赐婚在后,你已经不是孩子了,当以大局为重。”
“娘我知道,这亲我会结,放心吧。”支琪轻轻叹气。
支夫人只当她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又反反复复叮嘱过才放她回去。
支琪躺在榻上心里有些酸胀,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远在瓜洲的那个陌生人才是她后半生的归宿,可是谁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托付给一个陌生人?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她没法选择,或许说古代的女子没法选择,一切都靠运气。
#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