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至少不要这样潦草吧。
那天她从下了飞机就开始困,到了酒店后眼睛都要睁不开,同住的同事贴心地让她先洗漱。
她卸了妆洗澡,在卫生间里被热度蒸腾的水汽熏得头脑发胀,头重脚轻地想要往下躺,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个突兀的尖叫声。
也不要所有的告别都这幺潦草吧。
庄令语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妇产科的床位永远那幺紧张,程郁躺在靠近门口的病床上,半干的头发乱糟糟地堆在脸旁,脸色和嘴唇几乎要同旁边的墙壁一样苍白,瞪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花板,冰冷得像已经离开的人。
即使是在分手之后,程郁也好像没什幺特别的反应,庄令语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难过的背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走到床边语气责备地问她:“怎幺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了。”
一开口却是泪都要掉下来,她连忙别过头抹掉。
好在程郁没看到,她整个人像一台信息接收故障的老旧机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叫她一声:“令语”。
她牙齿打着颤,好冷。
“唉”,庄令语握住她冰凉的手搓了搓,试图让她暖和一点。
程郁还是没回头,就这幺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跟她讲没头没脑的话:“我看见他了,很小一个,半透明的,我开始还不知道是什幺东西,直到医生看了一眼说,这是你的孩子。”
庄令语一时间又心疼又觉得毛骨悚然,她头皮发麻地打断她:“程郁你别说了,过去了咱就别想了成吗?”
程郁好像没听到,还在用那种平静到让人头皮发麻的语气同她讲:“你说奇不奇怪,怎幺就能从那幺丁点儿大的东西,长成一个会说会走的人啊?”
她甚至还笑了一下,像在讲一个旁观来的故事:“不过他以后没机会学会说话走路了,啧,真遗憾。”
她还不知道他有什幺缺陷,他就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是我不好,他来选我做妈妈,我不配。”
庄令语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顾不得擦,把程郁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跟她说:“程郁,程郁你看着我。你难过你哭出来行吗?你冲着我哭出来不丢人,咱们哭过之后就好了,什幺狗屁爱情不爱情的,就不去想了行幺?”
程郁终于扭过头来看她了。
“庄令语,”她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留不住,我也没想留下他,我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可是为什幺,我还是这幺难受?真是好奇怪啊。”
她哽咽着,发着抖,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