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戳穿

第六章   -   戳穿

一年中的最后夜晚，陈默等到了叶缘。

他让她换上了一条设计简洁的黑色无袖露背长裙，上次平安夜为她买的，知道她不喜欢戴着妆容，但还是坚持给她涂上了鲜红的唇色，他希望这点红，可以令她在新年有个新的开始。

或许是对陈默的感激，叶缘开口演唱的次数比平时多。但自己的酒吧毕竟并不契合今天喧闹的狂欢氛围，所以来的人比平时都少些，这样也好，反正他的服务生也有几个请了假，而且只要叶缘愿意陪他跨年，其它的一切都无所谓。

时钟走到了最后一刻钟，叶缘婉转的声音在室内飘荡：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it   seems   that   everyone\'s   saying   goodbye

（当人们各自道别之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the   morning   sun   arise   arise

（当清晨日出之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a   newborn   baby   cries

（当新生的宝宝啼哭之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I   need   you   in   my   life

（当我的生命需要你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the   hangin   photographs   start   to   fade

（当墙上的照片已褪色变黄，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two   lovers   walk   hand   in   hand

（当我看见一对情侣手牵手得行走时，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I   lay   alone   in   bed

（当我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someone   calls   out   your   name

（当有人呼唤你的名字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the   Dj\'s   playing   our   favorite   song

（当DJ演奏着我们最爱的歌曲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Before   I   realize   that   you   are   gone

（当我意识到你离我而去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When   there\'s   someone   at   my   door

（当我门外有人出现时，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You   come   to   my   head

Cos   it\'s   where   my   heart   belongs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因为你是我的心之所在…）

You   come   to   my   head

Cos   it\'s   where   my   heart   belongs

（你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因为你是我的心之所在…）

“倒计时结束后，把这些特调都给客人送下去吧…”陈默交代身旁的服务生，向叶缘走去，他想在新年来临时，陪在她身边…

然而还未走到她身旁，便看见叶缘惊慌失措得向门外跑去。陈默突然反应过来，担心得追了出去…

外面气温很低，还下着绵绵细雨，而叶缘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礼服，陈默看着叶缘一路小跑，发出急切而颤抖的哀求声：“哥…等等我…”

他朝叶缘追赶的方向看去，远处一个男人的背影置若罔闻得依旧朝前走去，那正是叶轩…

“哥…我错了…”叶缘带着哭腔的声音令陈默听得心碎…她穿着高跟鞋试图追上叶轩，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一不小心，摔倒在了湿滑的路面上…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叶轩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快步朝叶缘走去，将她扶起身快速得检查了一下伤势，而后脱下身上的大衣，覆在她的身上，紧紧得抱在怀里，就如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

陈默不知道他们彼此间说了些什幺，但他看到，眼前的两人，在雨中忘我得拥吻在了一起…那样得缠绵，那样得撕心裂肺…

远处的烟花绽放，新年来临了…

新年的喧嚣似乎被他们隔绝在外，没有什幺可以打扰他们…

许久过后，陈默看着叶轩抱起了叶缘，向远处走去，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

陈默不禁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缓缓走回了酒吧…

“老板，新年快乐！”他回到酒吧，看到一些客人向他举杯庆祝新年的到来。

“老板，酒都按人数送出去了，多了一杯，原来坐在那个角落的先生，突然离开了，而且钱也没付，还是个生面孔，这下不知道怎幺办了…”一个服务生跟陈默叙述着。

“哪个角落？”陈默顺着服务生的指点，看到了原来叶轩落座的位置，灯光昏暗，非常隐蔽，但可以清楚得看到酒吧里钢琴演奏者的侧脸。

“他是什幺时候来的？都点了些什幺？”陈默通常会与吧台坐着的客人搭讪，但通常都不会关心在客座的客人，因为他知道，那些客人来这里，就是为了享受清静。

“好像是接近十点半的时候吧，我记不太清，就点了一杯今日特调的尼哥罗尼。”

“你坐在那人坐过的地方，别动。”陈默吩咐服务生，便向钢琴走去。

他在叶缘的位置看向角落，只有一个黑色的剪映，根本是看不清脸的。陈默明白，叶轩来这里，只想静静得看着叶缘，默默陪伴她进入新年，他并不想让叶缘发现他来过。那叶缘是如何发现她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叶轩因心虚而离开之时，被叶缘发现了。

陈默苦笑着摇了摇头，那次与叶缘在餐馆交谈之后，他原本以为自己或许能够拯救她，然而今天他亲眼看着她飞蛾扑火般跳进了深渊，却没有任何阻止她的能力…

新年第一天的凌晨，他独自一人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第二天，他是被连续几个电话声吵醒的，他不耐烦得接起了电话，是他的舅舅唐树清的声音：“小默，你什幺时候接你妈妈来啊？”

“嗯，可能要半个小时吧。”陈默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挂了电话，陈默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那张小床上，那张叶缘偶尔宿醉的床上，不禁心里一阵揪痛。他用力得摇了摇头，唤醒自己的意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醉过了…看来自己是老了，不胜酒力了，陈默叹了口气…

家人聚餐的饭桌上，他已经习惯了被长辈们催婚，全当是自己为闲得发慌的长辈们贡献一个永恒不灭的话题…

他是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仅仅也停留在他喜欢而已，不会再有任何进展了…

但他仍然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与她交流，关心她…

“你还好吗？昨天出了什幺状况吗？”

陈默还是忍不住给叶缘发了个短信，毕竟她昨天原本是应该演奏到凌晨三点，却不辞而别…

直到晚上，她才收到了她的回复：“我很好，昨天突然离开，真对不起！改天我请你吃饭赔礼。”

“反正我也没给钱，还让你演出了三个小时，我赚了…”陈默编辑了好几次短信，最后选择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回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接到了叶缘打来的电话，这是叶缘第一次主动打给他…

“陈默…”

“我在…”

“我昨天其实回家了…”

“挺好的，你跟你哥哥…和好了？”

“嗯…我以后不会去酒吧驻唱了…”

“没关系，本来我们就没有签合同，来去都是自由的…”

“我也不打算出国了…”

“对啊，有家的人何必漂泊这幺远…”

“陈默，谢谢你…”

“有什幺好谢的，我也没帮你什幺，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

“嗯，我们是朋友。”

“那你说好的要请我吃饭，不可以赖掉哦！”

“当然不会，工作日我都可以，餐厅你选，只是需要麻烦你来学校接送我…”

“好的，那我要好好想一想了，为什幺不能是周末呢？”

“周末我要回家…”

“哦，那我想好了改天再联系你？”

“好！”

“新年快乐，叶缘。”

“新年快乐，陈默。”

挂完电话，陈默心里一阵酸涩，她的世界真的很小很小…她将所有可能陪伴叶轩的时间，都留给了他…

他该为她感到高兴吧，她的勇敢，令她得到了这份浓烈的爱情。但他知道，这样一份饮鸩止渴的爱情，永远只能埋藏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当一切暴露在阳光下时，她能承担得了可能出现的恶果吗？

第二周开始   陈默请到了几个爵士乐队，周一到周日轮换登场，再也没有自弹自唱的钢琴驻唱了。他希望叶缘与她的钢琴会一直被人记得，当顾客提到SECRET酒吧极具魅力的钢琴驻唱，指代的只有叶缘，再无其它。

周一的晚上，陈默在酒吧迎来了叶轩。

“尼哥罗尼？”陈默擡眼问坐在吧台的他。

“冰柠檬苏打，谢谢。”叶轩声音淡淡的。

“哦，我忘了，张逸文说你不喝酒。”陈默微笑。

“你知道我那天来过？”叶轩看着陈默。

“嗯。”陈默低头。

“我几乎不喝酒，那天的尼哥罗尼是你们的特调招牌，所以我就要了一杯…”叶轩徐徐说道，“上次走得匆忙，我今天是来还钱的…”

“其实也没关系，叶缘是我的朋友，我请她的哥哥喝一杯，也是很平常的…”陈默头也不擡。

“你…对我印象很差劲吧…”叶轩语声依旧平淡，似乎在说着跟他无关的事情。

“呵，第一次见，强行要带走我的驻唱歌手。第二次见，直接把流氓的帽子往我头上扣。第三次，你终于成功得把我的驻唱歌手在演出途中带走了，而她走后，就不再回来了…”陈默擡头直直得看向叶轩：“你觉得谁能忍？”

“所以我要来道歉…”叶轩举杯，摆出一个敬酒的姿势，示意陈默。

“在张逸文的描述里，你冷静克制，谨慎专注，具备一个顶级医生的优秀特质…但为什幺每一次遇见你，我都能撞见你的冲动和失控？””陈默盯住了叶轩的眼睛：“我想这个原因很清晰，你的情绪，只为一个人而波动，那就是叶缘，你的妹妹…”

叶轩低头看着杯里的苏打水不停向外冒泡泡，不发一语。

“叶医生，你对你的妹妹，早已不是兄妹之间简单的关心和爱护。”陈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爱她…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喜爱，更多的是男人对女人的情爱…”

叶轩缓缓擡起了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所以，你想说什幺？”

“知道我为什幺能成为叶缘的朋友吗？你了解她，她并不会轻易得让外人走入她的世界。”陈默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威士忌：“她认可我这个朋友，是因为我戳破了她心底的秘密，她一直爱着你…然而爱着自己的哥哥，对她来说太痛苦了，所以她并不抗拒将我当成一个树洞，哪怕只能减轻一点点的痛苦…”

“遇见你这样的朋友，她很幸运。”叶轩看着陈默，眼神中流露出感激。

“她最大的幸运，是爱上了你，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你更爱她。而这同时也是她最大的不幸，与你相爱，只能永远躲在黑暗中，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陈默喝了一口酒：“即便我愿意祝福你们，你们又将如何抗衡这个世界呢？”

“有一天，是一天。人不都是活在当下的吗？！”叶轩微笑。这个淡淡而幸福笑容，却令陈默感觉到了说不尽的心酸。

不等陈默反应过来，叶轩掏出几张百元的现金压在杯底：“我明早有手术，先走了…谢谢你，陈默…”随即转身离开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