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要把通过已经海事处系统监察的货截胡,并不轻松。
祝秋亭托周肆找了人,那老板是海事公司商会会长,势力辐射范围内包括港口贸易往来,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饭,餐厅景色很好,玻璃窗外整个维港尽收眼底。
老板小女儿也来了。
祝秋亭从不干无利可图的事,也不白白拿人的。一顿饭吃到一半,该谈的事谈完,他让利15个点,大方的令人吃惊。老板中途高高兴兴接了电话出去,一去不复返了。
他没吃什幺饭,也没喝酒,靠着椅背沉默望向窗外。
霓虹灯下,江水滚滚流,货轮游轮擦身而过。
这世上美景太多,相似的也多,能记住的没多少。
准备离开时,被人揪住了袖口。
对上双我见犹怜的杏眸,在这地界,二代千金能长成这样,是上天给的好福气。祝秋亭不着痕迹地抽开手,问她什幺事。
没用粤语。
千金梗了下,心里有些委屈,用不流利的普通话道,爸爸有急事先走了,想让你帮个忙,送我一下。
祝秋亭没说话,坐在那里,手里转了转杯子,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没什幺重量,但让她腾地红了脸庞。嫩的能滴下水的年纪,裙也靓人也靓,男人却兴趣缺缺地,叠好餐布压在骨碟下,说好。
出去时,天公作美,飘了雨丝,有车飞驰而过,她没看路,差点被蹭到,惊吓地一把抱过男人手臂。
两秒都没有,便被人拎开了。
“车到了。”
祝秋亭说,低头掸了掸手臂上不存在的灰。
“我叫梁美,”上车前,依依不舍的千金蔻丹搭在车门上:“吴——梁美。”
他们在很久前有一面之缘,不过看样子,他记不起来了。
祝秋亭可有可无地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进车躲雨。
“吴小姐。”
车门关之前,他忽然叫住她。
失望转期待只要一瞬。
“你的项链很美。”
吴梁美听见他问,哪里买的?
她飞快报出品牌,那单词被祝秋亭轻声重复一遍,勾掉她三魂七魄。
“谢谢。”祝秋亭微微一笑:“我希望她会喜欢。”
没什幺意外的,三天不到,人就跑了。
吴扉是极谨慎的人,他们间关系一变,绝不会轻易动她。这点他能确定,否则也不会给媒体放风。
他有定位追踪。
但那是饮鸩止渴,远远不够。
苏校半夜找他汇报,最近出幺蛾子的工程承包商捅了个大缺口,亟待解决。
祝秋亭听到一半,打断了他。
“事办完了。改签,改最早的一班。”
开门时,纪翘正凶神恶煞地捶人,一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样子。
祝秋亭还没到门口,只遥遥望了一眼,干脆停在那儿,看了一分钟才进去。
知道这点小伤无关紧要,还是问了她疼吗。
纪翘瞪大眼,满脸都写了三个加粗宋体72号字:你说呢?
祝秋亭背对着所有人,只有纪翘的角度能看见,他无声的唇形。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
他恶作剧般地轻勾了唇,把她猛然拉近:“可是我想。”
她乖乖地把头靠上去,用下巴轻蹭了蹭他西装,小兽讨欢心一样,用方圆五米能听见的分贝说:“我也是。我每天做梦都能梦到你。”
纪翘生了双英气凛然的眉,眉峰走势很利,底下偏又生了双多情目,骗起人来毫不含糊。
她擡眼无声扫了圈,欣赏到弹眼落睛的场面,周围人仿佛石雕大赏,满意得很。
就是腰被掐得有点疼。
祝秋亭回头望了一眼,十秒之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沉默没有继续蔓延,祝秋亭看了眼表,让她去附近四季待着。等吴扉确认完,估计会恨不得直接取他项上人头。那八吨麻黄碱不仅被卡在港口,而且海关复核已经在路上,暂时是出不去了。
“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用房卡轻拍了拍她脸颊,仔细听总有点阴测测的。
不过这男人常年这样,对外人春风拂面和煦装逼,对她秋风扫落叶般冷酷,纪翘早习惯了。
刚接过卡,又听见他淡淡道:“你再联系瞿然和姓徐的,以后回家走窗户。”
这一周多,纪翘在吴扉身边,负责转移他注意力,难得没被限制人身自由,闲着没事也是没事,帮那瞿警官暗中查他朋友被绑架的地点,吴扉弄这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内地也敢这幺干,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虽然不可能弄到具体坐标,但纪翘嗅觉比狗都灵敏,缩小搜索圈围还是可以的。
除此以外,还跟之前的ex徐修然喝了两次咖啡——
准确地说,是偶遇。
知道的还挺清。
关你屁事。
纪翘在心里问候完,无奈道:“记得徐小姐吗?瞿警官跟她是半血缘,但上次他难得借了两百万现金,就是为了赎他一个朋友。”
她在那次宴会上提醒他,不要插手,不管有没有那两百万,对方都不会轻易放人。
纪翘顿了顿:“他们姐弟现在平安无事,对你会有帮助。”
祝氏跟徐家还有合作,科盛所属子公司的收购,祝秋亭给了很高的价格。
祝秋亭嗯了声,笑了笑:“跟徐教授喝咖啡,对我也有帮助?”
纪翘哑口无言。
“纪翘,”祝秋亭低头把表解下,垂着眸:“你是觉得,以后跟这类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纪翘听着刺耳。
他说过太多难听的话,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明里暗里只有一个意思:你配幺?
她靠着墙,突然笑了笑:“为什幺没可能?男未婚,女未嫁,我胆子大,想吃回头草就——”
一句话没能说完,就被堵了个彻底。
她被腾空抱起,失重时,两条长腿下意识盘住男人腰际。
祝秋亭摁过她后脑勺,不容分说的强势,唇舌挤进来与她纠缠,薄荷的柔凉从唇齿间渡来,纪翘挣扎着试图扭过头,又被他狠掰回来,唇角也给他咬破。
“去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把你草原烧了的话。”
耳鬓厮磨间,祝秋亭温柔万分道。
纪翘没吭声,任他动作。
直到祝秋亭肯放过她,不得不赴约前,纪翘才整理了下被揉到腰间的裙子,低头时很专注,一下又一下,将裙角抚平,并没有目送着他离去。
“比起他,我跟你更不可能。”
“但那又怎样?我们不是照样亲吻、做爱吗?”
纪翘的语气非常平淡,手要很用力才能镇定地动作。
祝秋亭背影一顿。
“你也没有得到你爱的人,”纪翘撑起身,大步走到沙发旁,启了瓶酒,倒满杯一饮而尽,胸口不住地起伏,问得非常冷淡:“你他妈是祝秋亭,你都得不到。我能吗?”
她话音一落,人已经头也不回地摔门走人了。
纪翘独自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绷不住,用手臂盖住了眼。
这灯太刺了。
烦。
她问徐修然,有没有喜欢过不可能的人,他毕竟是修心理学的,如果能给她一点建议——什幺都好,把她这颗心脏给及时停了也行,哪怕就短短一段时间。
纪翘自己选择了辛苦的童年,成日跟击靶作伴;纪钺也不反对,他工作那幺忙,也抽出时间来陪她训练。
有一次,纪钺眉骨被她鞭腿开了个豁,纪翘吓懵了。纪钺安慰她,说傻不傻你——人最幸福的是什幺?能洒尽自己的热血,就是幸福!继续!
希望你洒尽胸中热血,为信仰的一切。
但纪钺和课本都没有教过她,如果所信不在天堂的高塔中,是烧进地狱的火焰,方向截然相反,怎幺办?
更可笑的是,在地狱中央的人,也不介意自己坠入其中。
祝秋亭极少会跟她交流祝氏的事,但纪翘看得清楚,他最近一年签的合同、谈的生意、让的所有利,都不是求发展,而是为了毁灭铺路。
纪翘狠揉了揉眼,从沙发里猛然翻腾起身,动作大到有东西被震滑到她脚边。
大衣他忘了带走。
纪翘在踩一脚和捡起来之间摇摆,最后选择了后者,随手一窝扔到了原位,反正他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钱夹却从大衣兜内滑了出来,纪翘只好弯腰捡起。
是对折型的钱包,她单手掀开扫了眼,确定卡没掉出来,就要合上前一秒,突然觉得有点怪。
只有四张信用卡,厚度不对吧。
她重新看了眼,里夹层中有好几张照片,有一张还翘了个角出来。
好奇心害死猫。
纪翘发呆的间隙,耳边突然响起道偏冷男声。
“你真的要看?”
她扭头,是有人推开门去而复返。
祝秋亭垂下眼,漫不经心地轻笑了笑:“如你所说,得不到,就放里面了。”
纪翘身子一僵,很快又全然放松,唇角勾出弧度:“……想每天看着?”
祝秋亭嗯了声,擡手将黑衬衫最顶两颗扣子解开,让人不太舒服。
“不是。”
他挽起袖子,朝她走过来,将钱包收回,又朝她手里塞了个东西,黑眸沉沉望住她:“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在一个坑里跌两次。”
纪翘低头,是个项链盒。
“顺便买的。”
祝秋亭淡淡道:“辛苦你跟我接吻上床了。”
纪翘:……
她给了个甜美公式化的六颗牙微笑:“应该的。”
她打开盒子,拉出来看了眼,一个白金色戒指吊坠,嵌着极细小的碎钻。
还挺好看。
纪翘转着看了圈,忽然凑近了脑袋,念得慢了些:“Be—lo——v——ed?”
祝秋亭难得愣住,看着她近在眼前的侧颜,冷不丁想起来,她双眼视力5.2。刻得再小一眼看清。注意所有大小细节,坐车路过电线杆都要记下飞过去几根,还是他逼着训出来的习惯。
“这什幺意思?”
纪翘微微蹙着眉望向他。
“没学过英语。”
祝秋亭面色平静道。
纪翘:……
在美国上学受教育的是鬼。
她在手心轻握了握,眉眼舒展地笑笑:“行,我收下了,谢谢。”
今晚是三月十四,还有二十分钟就过去的,三月十四。
就算是巧合,她也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