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浩走后,杨问天回到自己书房,坐在沙发上,把眼镜摘下,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压在自己胃部,忍着一阵又一阵的剧痛,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过了会,门一响,夏维进来了,原来她看见杨问天早过了吃药时间却忘了服药,给他送药并且端了杯温水过来。
夏维伺候杨问天服完药,又给他绞了热毛巾擦脸擦手,眼睛里又是畏惧又是关切。杨问天不由微笑了,柔声说:“阿维,坐下。”夏维犹豫着,眼神里满是惊怯,但是终于,慢慢拉过脚踏,坐在杨问天脚下,伸出手按在他痛的地方,杨问天把自己一只手按在她手背上,另一只手握住她肩膀拉了拉,夏维慢慢将头枕在他膝盖上,杨问天用手抚摸她的头发,闭着眼睛继续忍痛,过了会,迷迷糊糊睡着了。
忽然又听见楼下的门铃急剧响起,然后就是杨佳佳在楼下大喊大叫:“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夏维,夏维,你给我滚出来。”
杨问天醒了过来,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章晓霜把照片也送给了他子女。但是听见女儿的喊声,本能的知道又有麻烦来了。夏维面现忧色。
杨问天温柔的抱抱夏维,说:“我下去,你呆在这里,不要出去。别理她,我会处理好的。”
杨问天一面挽起衬衫袖子往楼下走,一面吩咐保姆:“张姐,你回房间去。今天再有任何人摁门铃,都不要再去开门。”
杨佳佳一听这话就火了。她现在才赶到是因为去公司约她两个哥哥一起来,结果二哥杨文杰照例冲她翻起了白眼,大哥杨文豪倒是说了一句,可惜不是她想听的,“佳佳,这事跟我们无关,爸爸自己会看着办的。”两个哥哥都坚决表示他们不想参与此事,连谈论一下都没兴趣,杨佳佳没办法,只能独自前来,问她爸啥时候离婚。
杨佳佳大声说:“爸,你看见那个婊子的照片了没有?”
杨问天大怒:“闭嘴。”保姆赶紧匆匆跑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杨佳佳高声说:“爸,你看那照片上恶心不恶心,这个骚货连浩哥都勾引,谁不知道他是你外甥。这女人见谁上谁,幸亏咱们家没养狗,否则连家里的公狗都不干净…….”
杨问天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儿,手也举了起来,正想扇她一个耳光。二楼门“呯”的一声撞开,夏维腰身笔直,裙裾垂地的走了出来,站在栏杆上冷冷往下望。
“杨佳佳,你在说这屋里的谁呢? 到底是谁在那见男人就上,见狗也不放过。”夏维一路慢慢说着,一路施施然沿着楼梯往下走,仪态万方。杨问天本来一只手是抓住女儿胳膊的,看见夏维这幅架势,忽然变成一个劲的把女儿往后拖,小声说:“佳佳,走吧。你快回去吧。”
杨佳佳先是有点气馁,但是一转眼间,又气势汹汹起来,一面挣扎想把她爸甩开,一面破口大骂:“说你呢,你这贱货。臭婊子……”
夏维已经站在了杨佳佳面前,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讥诮的说:“杨佳佳,你今天居然还敢跑这里来找我,你也不看一眼外面太阳是不是正从西边出来。好吧,咱们今天好好谈谈心,叙叙旧…….”
杨问天忽然大喊了一声:“夏维。”换成左手拉住女儿,右手曲起食指跟中指的关节,冲夏维做了个手势,夏维一下子沉默了,杨问天这个手势的意思是:阿维,我跪下双膝求你。
夏维不吭声了,杨佳佳又得意了:“贱货,居然还敢下来,你是发情了又想找男人去是不是。连阿浩这样的和尚你都去勾,你真是实在找不到男人睡觉了。说说吧,你怎幺勾引的他,脱光了爬到他脚下面的是不是。他对女人可是不怎幺感兴趣的哦,你能让他干上你,真不容易,你绝对够骚,你去马路上拉客的话,保证生意兴隆…….”
夏维疾步走到厨房独立岛前面,拉开一个抽屉,一回身,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德国产窄身长刃水果刀,灯光下刀光如雪,流转不定。
杨佳佳吓得一哆嗦,下面骂人话变成了含混的呓语。杨问天一惊:“夏维,你想干嘛?”
夏维轻蔑的说: “让你宝贝女儿分散一下注意力罢了,你以为我要舞刀弄枪啊,这等粗活我不屑做。”
夏维“当”的一声把刀往杨佳佳脚下扔去:“杨问天,你最好让你女儿明白一点,我要离婚了。既然她爸对我来说现在算个屁,那她更是连个屁都算不上。别让我再说出不好听的来。”夏维拍拍手掌,上楼去了。
杨佳佳回过神来,还想再说什幺,杨问天忽然用手捂住她的嘴,把她一路拖出了房子大门。
出了大门,杨问天松开女儿,说:“佳佳,什幺都不用说了,你现在就给我走人。我会关照张姐,今后绝不给你开门。另外,你也不可以再踏进公司一步,我会告诉保安,绝不放你进去。”
杨问天说完,转身就要自己进去,杨佳佳急了:“爸,等等,我就再问一句话,你什幺时候离婚。”
杨问天一怔,头转回来了:“佳佳,如果你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的话。那幺我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回答你。我不会离婚,永远不会。”
杨佳佳嘴巴张得老大,愣了足有一秒钟,看见杨问天有要走,赶紧拉住:“别,爸爸,为什幺?她跟阿浩…….”
杨问天眼露杀气,厉声说:“不许再提此事,永远不许你再提一个字。”
杨佳佳怕了,也快哭了:“可是,爸爸,为什幺啊,为什幺不离婚。”
“哎,佳佳。”杨问天叹了口气,拍拍女儿肩膀,带着她在院子里慢慢走:“当父母的总喜欢干涉子女的婚姻,总是喜欢去插手子女的生活,总以为自己的判断是最正确的,以为自己给子女下的决定才是最好的。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每个人自己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幺,快乐痛苦都是个人自己的体会,别人无法代替感受,所以也不能代为选择。”
“佳佳,从此,爸爸不再干涉你和郑强的婚事了。过去爸爸干涉你,是希望你能幸福,现在爸爸不干涉你,是希望你能快乐。爸爸老了,风烛残年,今后的路总得你自己走的。”
杨佳佳听得稀里糊涂,只管盯着他看来看去:“爸,谢谢你,我跟郑强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今天我来是跟你说你跟夏维离婚的事。”
“我知道,所以我刚才也回答你了。爸爸知道什幺对我自己最重要,我要跟夏维在一起生活,我绝不会离婚,希望你能理解。”
“爸爸。”杨佳佳急的跺脚。
“好了,谈话到此结束,你可以走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下次别再惹夏维了,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直在让着你,但是你已经把她逼到墙角了。”
“她,哼,她能把我怎幺样。”杨佳佳不屑的说。
“你以为你吵架吵得过夏维吗?”杨问天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是怎幺认识夏维的?那是电视台一个大学生演讲比赛的节目来公司拉赞助,然后请我去颁奖。夏维的那个学校当时得了第一名,她是三名队员中唯一的女选手,也是辩论的主力。那时她才18岁,读大一。夏维她爸是大学历史系教授,她从小文学和历史功底都非常扎实,长于表达,她又是理科生,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你跟她吵架,哎,你连当炮灰都不够格。”
“她不是平时话挺少的吗?”
杨问天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女儿送到她车边上,拉开车门:“走吧,佳佳,别再来了。”
杨问天穿过二楼过道去自己书房,他明天早晨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就在他路过夏维卧室的时候,夏维“呼”的在里面把门拉开了:“杨问天,你给我进来。”
杨问天看了一眼夏维,夏维像跟别针似的插在门里面,杨问天心里一哆嗦,就有点不敢进去:“嗯,阿维,今天我已经请假回家了,明天我还要…….”
夏维一手把着门,擡了擡下巴指指门里。杨问天没办法,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夏维反手把门关上:“杨问天,我要跟你谈谈。”
“嗯,今天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还有什幺问题吗?”
“有,我改主意了,我要现在就离婚。”夏维忽然情绪失控,大叫道:“杨问天,我要离婚,现在就要离婚。”
“镇静,镇静,阿维,深呼吸,深呼吸。”
“呼吸你个头,杨问天,我告诉你,你女儿是个……”
“阿维。”杨问天小声说,眼睛里露出哀求的神色。夏维一口气堵在胸口,下面的一堆词语就憋住了,吐不出来。
忽然,夏维跑到床边,从床上拖下一个巨大的羽绒靠枕,没头没脑的往杨问天身上拍了两下:“杨问天,我要跟你离婚。”夏维把羽绒枕头狠狠往墙角摔过去,枕头在墙上一撞,又弹了回来。夏维坐在床上直喘粗气。
杨问天想走不敢走,正在这个时候,楼下响起了几声喇叭声,是杨佳佳的车,夏维的这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杨佳佳的帕车位。夏维和杨问天对望了一眼,一起走到窗边看,杨佳佳坐在车内,已经发动了汽车,隔着车前窗玻璃,杨佳佳对夏维做了个下流手势——对她竖起一根中指。然后,杨佳佳开车跑了。
杨问天目瞪口呆,同时感觉大大不妙。
夏维扭过头来看他,目光闪烁不停,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嗓音甜腻的说:“杨问天,刚才你女儿问我是怎幺把吴浩勾引上手的,你想不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