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在北城三环里扎根已有数十年。
连子清的爷爷是个老红军,从他老人家二十啷当岁起随了军队、跟着老主席的指挥入了北城大门后,他找了媳妇,生了儿子,连家这一家子就此再没离开过这北方的繁华都市一步。成了正经北城人。
只是也在这数十年间,爷爷背井离乡,远在老家的零星亲戚死的死,散的散。
到现在,就连子清自己所知的,连家里,爷爷那辈儿独剩了他自己,如今身子硬朗得很,搭着奶奶在西三环过舒服日子。
到了连爸这辈儿,除却自己一家三口住在北三环外,就只还有个居无定所、无儿无女的大伯了。
只是家里一直与这大伯来往不密,想来,上次见面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会儿,连子清不过五岁,还小,不记事。
她只记得,大伯看着跟爸爸很像,个子生得高,却比爸爸更健壮些。据说这人很会赚钱,和只会仰仗爷爷鼻息、最爱玩乐的草包爸爸不同。
近日放暑假,连子清还跑到奶奶家玩,听奶奶又念叨过这大伯一嘴,说他都已娶过好几任妻子,却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真让她老人家发愁。
可连子清却想,这人听着倒像是个潇洒人物。
往往事情就是这幺不禁念。
谁能想,正是这“潇洒人物”给自个家里添了个大麻烦。
因是家里小辈中的独苗,连子清自小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她性子娇纵,却又有些冷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话放她身上,正合适。
听听八卦可以,却从没想过真要去接触、帮助对方些什幺。
再说,她也没觉得那位多金大伯需要他们帮什幺忙。
彼时,暑假早已过半,连子清的作业却未动上几笔。
她已上到初三,天天被老师念着时间紧迫,紧迫紧迫……越逼她越不想学。
早上从床上艰难爬起,大好时光,她也只是坐在桌前冲着作业本发愣而已。
杏眼微敛,嘴里专注地咬着块樱桃味的硬糖,朱红色糖块被柔软的舌尖顶进顶出。再戴上耳机,神魂早就随音乐飞向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房间门就是在这时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了。
“清清!”
连子清吓得浑身一激灵。
一转头,就见她那“草包爸爸”从房门外探进头来,正笑着看她:“看爸爸带谁来找你玩了?”
“……”
她眉尖一蹙,有点无奈,叹出口气来。
“您吓我一跳……”
可又不忍扫对方的兴,她只好摘下一边耳机,顺着问道:“谁呀?”
连爸就迫不及待地把房间门彻底拉开了。
连子清屋子向阳,此时正值九十点钟,整间屋子盛满了阳光,这线光随房门被拉开的动作外移,泄到了房间外有点背阴的正厅。
也照亮了站在连爸身边的那个人。
他个子很高,个头几乎与一米八三的连爸持平。五官秀气,只皮肤有些苍白,一身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短裤衬得他整个人都黑白分明。
连子清看到这人脸上挂着笑,一副很温和有礼貌的样子。
“你大伯的儿子,连项。”连爸依然笑嘻嘻的,不像个长辈:“叫哥,清清。”
连子清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两人,一时没说话。
她脑子里只想:哥?
什幺哥?
谁的儿子?
大伯??
此时,奶奶的声音蓦然在脑中响起,“唉,你说你大伯,老婆娶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都没有一个……”
她歪过些脑袋看向那男孩,黑色微卷的蓬松长发随之拂过肩背,她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