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空调冷得让人披上外套,旅客们坐在椅上等候报到,梁仲棋坐在椅上闭眼小歇一会儿,广播传来温柔专业的女音,提醒乘客航空登机时间。
「梁仲棋。」他期待熟悉的声音总算唤起。
他扬起一抹微笑,循声看去,安允诗肩上背着她工作用的黑色硬壳包,左手提着一小袋卤味,赶着脚步奔跑过来。
「你看,我买了你上次说好吃的卤味来送机。」安允诗跳一步在他面前。
「真感人啊妳。」梁仲棋搔搔她的头。
「你报到好了?」安允诗看着一边的排队队伍问。
「嗯,刚报到好没多久,再四十五分钟后准备出境就好。」他拉着安允诗到一边的椅上坐。
今天梁仲棋要回新加坡,偏偏印刷厂说档案出了问题,好好的假日临时多了工作问题,真令她烦闷,好险时间还充足,她先赶去换档案,再赶来机场为他送机。
「你这次回来到底有没有跟你哥他们见面啊?」安允诗问,手中的叉子找寻袋中的豆干。
「没有。」
「没有?你还在气呀?」
「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真的在生气。」梁仲棋瞅眼她说。
坦白说,他到现在还是无法原谅他哥的行为,安允诗在他怀里痛哭的模样,俨然与刀清清楚楚划在他心上的刺痛同等。
「妳不用担心,虽然这样对妳很不好意思,但毕竟是亲兄弟,不可能冷战一辈子。」
「嗯嗯,没关系,我懂。」安允诗嘴里鼓着一块米肠,点点头。
「妳一定要这幺成熟懂事吗?真不怪我?」梁仲棋失笑。
「我怎幺可能怪你,你可是为了我把你哥的脸给打歪了。」
「妳竟然把我想得这幺狠?」他哀伤得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没?」安允诗接近他,疑惑问。
「确实歪了。」他也跟着倾下头回答。
两人同声大笑。
「我就说嘛,梁仲棋的拳头是世界上最狠的!」
「别把我说的极恶不赦,那点程度会复原的,以我的经验。」
安允诗大笑,她可以想象过去的梁仲棋被打伤的样子,即使伤得难以站立,他还是会撑住,要倒也是最后一个倒。
为王,为主,他永远是那位狂傲、自大,自尊为上的男人。
或许他跟霍陈玖相互不顺眼就是所谓的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见王,后不见后吧!
安允诗陪他走到出境口前。
下一次他回来,便是回台湾定居工作的时候。
「等我回来。」
「下次你回国,我再来接机。需要举牌子吗?」安允诗笑问,手装着举起牌子的模样。
「那拜托了,请再加点尖叫声,我会戴着墨镜享受巨星风采。」
出境处,有不少人准备走入,梁仲棋看往入口,又回过头来对安允诗张开双臂。
安允诗没多想,直接张臂拥上。
两人上一次这般拥抱时,是他要离开台湾,去新加坡工作,那时他的拥抱很轻,跟现在有丝丝不同。
梁仲棋半张脸埋在安允诗肩上,他的拥抱很深,像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埋藏在深处的秘密失控得冲撞。
安允诗的手贴在他背上,他强烈的拥抱,她只当他是为她失恋的事的一种安慰,没想到都过了几个月,梁仲棋比她还在意。
「如果妳在这期间交了男朋友,或是跟霍陈玖有了什幺不一样,一定要告诉我,第一个告诉我。」梁仲棋轻轻推开她,手指着她鼻尖。
「啧,好啦!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绝对。」安允诗跟他保证。
「还有,记得复诊。」他指着她臂上的伤口处。
「好,不只你呢,身边每个人一直叮咛着。」尤其是霍陈玖,简直是倒数APP,每天都跟她说再过几天要去复诊。
「嗯,多喝鲈鱼汤。」
「知道。」那天梁仲棋除了买早餐外,还煮了鲈鱼汤给她,但令她伤脑筋的事,霍陈玖也叫杨平辛煮,她觉得这次伤口好了以后,听到鲈鱼两个字都会吐。
梁仲棋走到出境处,拿出护照给地勤人员检查,安允诗对他挥手道别直到视线里的他消失。
梁仲棋是她多重要的朋友,他们互相占有对方一部份的青春,从青涩到成熟,这份成长的友谊,得来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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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n.近日的气氛处于令人悚然的低气压,主要的中心地带,则是从他们的大爷,范身上发出。
范的背后在这几日垄罩着黑灰青,三种诡异的色调下,他看似专注,又近于抓狂,使得她们不敢轻易问话,连懂得看人脸色,善于安抚人的安允诗,也小心翼翼地与他相处。
安允诗从侧观察,以对他的了解,想必范与健身小情人,感情上出了问题。
在她和雁珊打算今日邀范吃晚餐谈心时,范大爷的办公室骤然传出重物摔落声,从声音判断,他是将本子往桌面上砸。
范大步走出办公室,安允诗他们听到脚步声接近,各个装忙的在计算机前乱点档案,一副今天工作忙不完,鼠标左键点不停的模样。
「全部听令。」
她们擡起头看向发号的范。
「今天,晚上所有人一起吃晚餐,然后去酒吧喝到吐!」
「噢!真的吗?我好兴奋,我从没去过酒吧!」小宛从笔筒拿出梳子,还是梳着她的浏海。
「酒吧钱,范爷我请!晚餐各自付!」语毕,他转回办公室。
范进办公室后,安允诗和雁珊立马互看。
「他一定是失恋了!」
「没错!」雁珊捧住双颊,打算在陪范喝醉前,先把他给灌醉。
失恋者最大,范爷说的话就是圣旨。
当晚,晚餐过后,范带他们进一家位于天母的酒吧,他们惊艳的不只是这间酒吧处于的地段,还有它高档的装潢。
蓝色紫色的荧光灯绕在柜台边,厅上的座位都是半月型的沙发座位,音乐响彻,却不至于听不见对方说话。
桌面上,响起酒杯重重放下的噪音。
「炮他妈的炮!老子的诱人身材,甜死人的外貌,他还有胆给我搞!」范红着脸,愤恨地说。
在方才,他们总算明白他们的范小爷到底发生什幺事。
原来他的健身小情人,贪玩得去找炮友被他发现,范怀疑了好几天,在前天终于被他逮个正着。
不管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对方只要有炮友,即便嘴上说一时贪玩,只有性没有爱,这可千万别轻易原谅。
他范可没那幺好欺负,当他的健身小情人说出这句屁话时,他二话不说往他下体的命根踹去,狠狠地烙下一句:「准备开始玩没有性,只有爱的生活吧。」
据范的叙述,那位健身小情人由于命根被重袭,当场脸色惨白直直下跪,压着蛋疼的下体,倒地不起。
「真的只有蛋疼吗?会不会已经爆蛋了?」雁珊对着安允诗附耳说。
安允诗饮下水果酒,观察着范的状况,适时伸手扶一下偏倒的他。
「在爱情里不被爱的是三小!?」范醉醺醺,双眼迷蒙的微晃。
太好了,范哥经典语录又来了。
不被爱的不是小三,是三小!
「范哥,像那种满脑炮的人根本配不上你自恋的维纳斯身材!」杨杨拍着他的肩。
「嗯嗯,范哥,杨杨说的对,他配不上你!」小宛用力点头。
「这王八有种偷吃就不要被抓啊!」
「不是不要被抓,是本来就──」小宛正想在安慰,料不到范小爷说了让她口吐白沫的话。
「无脑爆蛋的健身白痴,拎北过去一次劈腿三个,玩了一年多顺利脱身,敢跟爷玩劈腿,关公面前耍大刀啊!」范眼神锐利,洋洋得意。
安允诗跟雁珊撇看一边,对范过去的灿烂情史不提半句。
小宛跟杨杨一脸不可置信,在这骂劈腿骂那幺凶的人,自己腿张更开,还一次劈三个!
「来,跟着喊!在爱情里不被爱的是三小!」范大喊,引来附近酒桌客人侧目。
安允诗她们用手把脸摀起来,可以的话她们更想把双手跟脸黏在一起!拜托了,就别看她们吧。
「喊!」范的一手举酒杯,另一手重重拍桌。
「在爱情里不被爱的是──」范高举酒杯高亢得喊。
安允诗跟雁珊她们弱弱地举起酒杯,无力的配合喊声。
「是三小、是三小……」她们单手遮脸,死低着头。
「再一次!不被爱的是──」范喊。
「是三小、是三小……」
范不断得重复,她们的头越来越低,腰越来越屈,只差把头埋到膝盖里去。
「呜呜呜……好丢脸,我会不会嫁不出去啊?」小宛哭丧着脸问隔壁杨杨。
「没差,妳本来就有这个问题了,我的话本来就跟嫁无缘。」杨杨即使是T,不谈嫁,但顾及面子问题,她已经把外套拉链拉至连帽的一半,整张脸藏在外套里,只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
「杨杨妳嘴真的太贱了!」小宛悲愤说。
「不贱要怎幺在范哥身边做事?」
安允诗和雁珊被范发酒疯乱喊得见不得人,骨头平时没这幺软的,这下弯到成无骨动物了,能弯多低就弯多低!这间酒吧的消费水平在于中高,来这享受悠闲的客人,平时的消费能力不低,随时可见开酒寄酒的客人,今天算那些客人赚到,可以看场免费的闹剧。
范发疯状况缓和,能独自交由雁珊处理后,安允诗才终于安心,离位去厕所,在她从厕所出来时,酒吧经理和服务生的对话引起她注意,注意的原因不是对话八卦,而是他们提及的人。
「这瓶拿去给A包厢的霍陈先生,好好服务,别出差错。」经理严谨的向服务生交代。
霍陈先生?
霍陈玖也来这里了?
她不清楚霍陈玖的行程,偶尔聊天时会知道一些,因为周五在她家住的关系,他有时会提及一点星期五或六的行程,倘若他有事耽搁了,他会与她说,让她别饿着肚子,先吃晚餐。
安允诗来到A包厢门外,服务生在里头没待多少时间便出来了,在他关门前,他又向包厢内的人鞠躬,且是熟悉又礼仪过度的九十度。
包厢里有谁?会是他跟简良吗?还是工作上的对象?
在她猜测着是谁跟霍陈玖在包厢时, 有人从包厢走出来,是一位穿着金闪平口洋装的女人,波浪卷发大旁分在右侧,脸上的妆完美妖艳。
她见安允诗在门口,轻凝眉问:「请问有事吗?」
「不,没有……只是有认识的人在里面。」安允诗指着关到一半的包厢门。
「霍陈先生吗?」
「嗯。」安允诗点头,她其实没想要知道太多,毕竟现在是霍陈玖的私人行程,她也不好打扰。
卷发女郎突然意味深远地展开笑颜。
「那就进去吧,愣在这干嘛。」她打开门,将安允诗推进包厢。
安允诗没来由的被她这幺一推,跄踉进入包厢内,她身后的门被那女人关上,蓦然间包厢内因为她的出现,安静了下来。
「这又是哪一位?」男音里充满玩味调戏的语调。
安允诗擡起头,包厢沙发中间坐着一名穿黑衬衫的男人,胸前未扣的两颗衬衫钮扣,让他看起来放荡不羁,在他的左右各坐两名穿着时尚且大胆露胸的女人,个个姿色美艳。
包厢里,没有霍陈玖的身影,只有眼前的这位散发狂霸气息的男人,以及他的女郎们。
她望进他的黑眸,里头透露出强烈的狂妄,她瞬然明白了眼下的状况,安允诗敛起不经意流露的尴尬,对着他弯起专业的和善笑容。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霍陈玖以外,霍陈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