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3.

当我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见他正拿着一根银针扎我的手,针尖滑过寒光,我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下子清醒了。他转头看我,说:“你醒了。”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床边立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挂着滴瓶。随即我感到手背一痛,针头已经扎进了我的手里,我有些惊恐的看着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身体。

他说:“这是葡萄糖,打完了再输退烧药。”他的声音那幺平和,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了。他居然还给我输液,我有些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你。”

他也不理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药液一滴一滴的落下,待一瓶快输完了,又换上了另一瓶。我支撑了一会,觉得渐渐困了,半梦半醒间,他似乎还给我盖了盖被子。

我想我一定是在做梦呢,我一定是梦到了我爸,小时候我生病了,我爸爸就这幺守在病床前陪着我,给我削水果吃,给我讲笑话听。我爸爸蒸的鸡蛋羹特别好吃,里面拌了虾仁肉末,上面还撒着一层小葱碎和鱼肉松。我生病没有胃口,什幺也吃不下,我爸爸就天天给我做鸡蛋羹吃,每天医院家里的来回跑。我觉得眼角凉凉的,一只手似乎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感到爸爸真的就坐在床边看着我,照顾着我。我紧紧抱住了那只手,觉得胸口被动作牵扯的撕裂般的疼,我已经疼醒了,满头的冷汗,却不敢睁开眼睛,我一睁开眼睛爸爸就不见了。我更加用力的抱紧了那只手,喃喃:“……我疼……”

那只手似乎要抽走,我死死地抱住,哭了出来:“不要走……我真的好疼…..”我又昏睡了过去,抱着那只手我睡得很安心。这一觉似乎很长很长,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空荡荡的一片漆黑了。

我身上盖着一个大厚被子,浑身出透了汗。我靠着枕头坐了起来,周围安静的黑暗令我安心,只一会儿,就听见门被“砰”地踹开了。

他打开灯,大步朝我走过来,手一下子掐上了我的脖子,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就重重的撞到了后面的墙上。他的手狠狠的收紧了,我立即感到呼吸困难起来,肺好像一个胀大的气球,马上就要炸掉。我很无措,我本来以为自己暂时已经安全了,可不知道又怎幺了。我连反抗都忘了,被迫仰着脑袋傻愣愣的看着他,大口地呼吸着,嘴唇渐渐冰凉了。

他终于放开手,将我身子一板按倒在床上,我觉得脖子好像都肿了,气管被紧紧堵住,呼吸困难极了。我几乎是呼一口呛一下,胸口的烫伤一下一下抽搐的疼。

虽然只是两天,可我对他的身体感到特别的陌生和抗拒,尤其是我浑身都疼的难受。他突然猛地用力了一下,我似乎晕过去了一刹那,但很快又疼醒了。随即又是狠狠的一下,我感到口腔里翻上了浓重的血腥味,我艰难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了,他终于停了下来,却狠狠的板正我的脑袋:“那些人是不是你放走的!”

我没想到他才发现,怪不得他之前那幺轻易的饶过我。我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一开口就哭了。我说:“我错了,我已经认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我又不能帮你把他们抓回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好疼。”

他笑了:“这里疼幺?”他的手按在我胸口的烫伤,一点点用力,我整个人几乎蹦起来,急剧的疼痛袭来,我真的呼吸不了了,一口气也呼吸不了了,我哑着嗓子大哭,却只能空洞的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持续而剧烈的疼痛令我绝望。我的眼前已经黑了,神智却还清醒着,我感到他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又压上我的身体。

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被滔天的巨浪抽打到了岸上,没有水,无法呼吸,已经渐渐干涸了,在灼热的烈日下,马上就要死去了。巨浪却还在不断的抽打着我的身体,一波又一波,那幺钻心的疼。我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

那幺黑,却一直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游走,缓慢的操纵着我的神经,不让我死去。最后那只手狠狠地摇了摇我的身体,又拍拍我的脸,最后停留在了我的下巴,缓缓摩擦。我又听见了冰冷的声音,好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我真的应该杀了你……”

我感到压在身体上的重量消失了,额头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在一朵云上慢慢摇晃,很舒服。又好像坐在车上,他冰冷的目光通过后视镜就能看到我,车在飞驰,我眩晕的想吐。

我好像无意识的喃喃:“我要回家……”

他说:“这就是你的家。”

我知道自己一定说了很多胡话,最后说得太多,在梦中我的嗓子都要干的裂开了,我轻轻地一咳嗽就被疼醒了。

他就在我的面前,他的脸离我那幺近,我的心被狠狠揪起来,觉得浑身又开始剧烈的疼了。他微微动了一下,我立刻哭喊起来,我的嗓子已经哑的不像话了,可我还是用尽全部力气祈求他:“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看着我,眉心动了动,拿起一个东西,说:“先喝水。”

我却以为他要拿什幺打我,本能的躲了一下,紧紧闭起眼睛。

他又重复:“过来喝水。”

我的大脑好一会儿才领悟这句话的意思,我一边看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将那个水瓶子接了过来。水流过嗓子也疼得厉害,我觉得脖子已经被他掐肿了,只留下一个细细的小缝能流过水,我一点一点的喝着,直到将整瓶水都喝了下去。

然后我缩回了床脚,他的手一下一下敲着床单   ,突然问我:“你想吃鸡蛋羹?”

我愣了一下,然后谨慎的点点头。我想我一定是在梦话中说出来了,我在梦中说不定还骂了他几句。

他想了想道:“这里只有生鸡蛋。”

我居然开始教他,我说:“鸡蛋羹很简单的,把鸡蛋打好,放一点水和盐,蒸几分钟就可以了。”

他却说:“没有锅。”

……他在逗我玩幺?我眨了眨眼睛奇怪的看着他,他的目光一转,我赶忙低下头去。他站起来,道,“输完这瓶液,自己换上。”   然后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我下意识的想,他莫不是给我买鸡蛋羹去了,可随即我又摇摇头,我不该这幺看的起自己。

他一离开,我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眼皮渐渐睁不开了,可我还是坚持着这瓶液输完,然后换上药,便沉沉睡去了。

药中似乎有催眠安定的作用,我睡得很美,醒来的时候居然有盒饭摆在身边。没有鸡蛋羹,却有很香的豆腐,嫩滑的鱼柳,都是很好下咽的的食物,输液管已经被拔掉了,我知道他一定回来过。

吃完饭我又睡着了,接下来的三天他都没有碰我,只是每天都给我带来很香的饭菜。我就没有离开过床,吃了睡,睡了吃,像头猪一样过着日子,身体倒是恢复了过来。

这天我醒来后,在床头刻下了第五个正字的第三笔,懒懒的翻了个身,却见门突然打开,他走了进来。

还是大清早的,他怎幺来了?我擡头望望天窗,看是不是我黑白颠倒记错时辰了。

他将扔到一边的鞋子踢给我,道:“下床。”

我赶紧跳下床穿好鞋子,他说:“走到门口。”我听话的几步走到门口,他又道:“走回来。”

我有点纳闷,但还是走了过去,他问我:“哪里不舒服?”我摇摇头,几天没下床我脚下有点发虚,但是走路却还是没问题的。

他有点满意地说:“好,那走吧。”

直到跟着他上了两层楼走到大门口,我才反应过来,不,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不由停住了脚步,他轻轻拉我不动,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也傻愣愣的看着他,半天才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要带我出去幺?”

他嗯了一声,我几乎是梦游般的被他拖出大门,上了车。

坐在熟悉的车子上,我觉得后背一阵冷意,更是对他的带我出去的目的忐忑不安,我不禁又问:“我们要去哪?”

他反而问我:“你想去哪?逛街买衣服,还是吃饭?”

我觉得我都傻了,我怀疑他也是在梦游,我甚至开始担心他会不会一脚油门将车子开进臭水沟里。半晌,我才结结巴巴道:“还是……逛街吧。”

他没再说话,发动车子向前驶去,沿着坑坑洼洼的小路走了一段,便上了公路。我看着两旁飞快掠过的树木,反而平静了,就算掉进臭水沟里,也比把我关在那个小屋子里强。

车子下了高速,我看着远远地有一片过山车的轮廓起伏在浓密的树阴中,在路口一拐,我果然看到了游乐场的大门。又行了不多时,车在一家大商场前面停下了。他锁了车门,对我道:“走吧。”

我看着商场里人潮涌动,不禁想,他对我真是放心啊,也不怕我钻进人群跑了。只是刚一作想,就感觉他淡淡的目光看向了我,他道:“想做什幺一定要考虑好了,这里你可不如我熟悉。”

我想起了汽车后备箱里那一盒子的工具,不禁缩了缩脖子。

他对这里的确熟悉,也的确有逛街的样子,先给我买了一杯奶茶和爆米花,然后带我到几个柜台试了一些衣服,买下了两三件,我想我总算有换洗衣服穿了,即便那些衣服都是露胸露背露大腿,我也可以不介意了。

最后他又挑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乖乖的圆领式样还算保守,只是胸前有一大块水滴形状的镂空。我不认识这些衣服前面的一大串英文牌子,只知道价格并不便宜,付账的时候我悄悄瞥了一眼账单,有些被吓到了。

我想我还是挺费钱的,他在刷卡的那一刻,不知心中有没有后悔,觉得养着我太麻烦,还是杀了我好……

我不安的咬着吸管,在心中胡乱想着,路过内衣柜台,他突然停住了,问我:“你不需要幺?”

我蔫蔫地走了进去,翻看了几件,这时候一个导购小姐走过来了,热情的向我介绍着,还拿着那一件件内衣直往我身上比划。一想到他的目光就透过薄薄的玻璃墙在我身后,我就浑身别扭,我赶紧谢绝了导购小姐的热情,低着头走了出去。

他从上到下看了看我,我觉得他的目光特意的在我胸口多停留了一下,然后道:“第二件很好。”

出了商场太阳正高,我手里拎了大大小小的纸袋。他带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馆,那里的烤鱼很好吃,我吃了一大碗米饭。

车往回开的时候,我缩在座位里睡着了,只觉得太阳一直随着车走,热烘烘的光线透过玻璃正好晃在我的眼睛上,很暖。待我醒来侧过头看,发现他还在开车,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衣服牵扯出一小溜褶皱,他认真地注视着前面,阳光从天窗漏进来,在他的头发,鼻梁,打下了一道柔和的高光。我又向前望去,透过稀稀疏疏的树丛,已经能看到那个二层厂房的轮廓了。

随着慢慢驶近,我却发现那厂房前面似乎停了一排车,再近一点,我吓了一跳,发现居然是警车,足有七八辆!他一定也看见了,车子突然一个急转,他一打方向盘将车按原路开了回去。

我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几眼,那一片警车离我的视线越来越远了。我终于明白他为什幺带我出来了,他不是突然大发慈悲,而是他早就知道今天会有警察来查,所以把我带了出去,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空房子,那里面的痕迹一定都被他打扫干净了。

我有点坐不住了,我一下子想起了我放走的那四个人,说不定是他们报的警。可若是如此,他一定会很愤怒,因为我的原因给他造成了威胁,他一定会对我很生气的。我不禁怯怯的看向他,他的侧面平静得很,看不出一点情绪,甚至在我看他太久的时候,还静静地瞥了我一眼。

我放心了,不管和我放走那四个人有没有关系,他没有迁怒我就好。想着想着我又有点开心,既然有警察在调差了,我相信我迟早会被救出去的。

我的心情头一次这幺轻松,那个破厂房是回不去了,直到他找了一家宾馆带我住了进去,坐在雪白松软的大床上,我甚至还翘着脚哼了几句小曲。

他坐在另一端淡淡地看着我,我还没明白那个目光有什幺深意,他就大臂一展把我楼进了怀里,嘴唇直接吻向了我的脖子,他的手缓缓向上,我只觉得胸前一凉,衣服就被他撕成了两半。我欲哭无泪,虽然刚买了新衣服,可旧的也不能随便撕碎了啊。

他的手还在不断下移,甚至有撕碎我裤子的嫌疑,我艰难的仰着头想抗议,他的唇就顺着脖子滑了上来,印在我的唇上,然后使劲的一咬。我痛得一叫,声音被他直接吃进了嘴里。他在我的嘴唇上重重地噬咬,咬完上唇咬下唇,然后寻到了我的舌尖,也重重的一下子。

舌头一阵麻痛,我有点惊恐了,伸手想推开他,可是他力气那幺大,我觉得他恨不得把我整个人像衣服一样揉碎撕烂。安安全全过了三天,我不适应他的身体了,真的不适应了,我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就像电锯一样,沉默地,狠狠地切割着我的身体,我整个人即将支离破碎。

我好像又回到了三天前,我溺在水里,四周都是一片冰冷的漆黑,没有空气无法呼吸,唯有头顶一点光亮照在我眼里,我挣扎着想向上游去,却被一阵一阵的巨浪打翻,沉进更深的水底。

我觉得胸口又开始疼起来了,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沁在冰冷的海水里都不能把这火浇灭,我又闻到了皮肤残酷的烧焦味道。

巨浪那幺猛烈,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疼痛无比,可我还是挣扎着向上,不停地挣扎,可是四周的水还是冰冷的漫上来了,呛进我的口鼻,我剧烈的咳嗽着,头顶的光亮离我越来越远。我离死亡越来越近。

我似乎睁开了眼睛,我看见眼前他的脸离我那幺近,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表情却是淡漠的,他狠狠地用着力,想把最深刻的疼痛附加给我。我微微偏过头去,视线透过泪水,好像从前方看见了另一个他,那个他深远的看着我,表情似乎有点担忧,他在担心我幺?我觉得泪水一下子漫出来了,我开始大哭的求着,我开始求远处的那个他,我觉得他能救我。多可笑,可我就是觉得远处的他能救我。

我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魔鬼是禽兽,可远处的那个他不是,他能帮我,能保护我。

我不知道我都哭喊了什幺,只觉得身体上的动作慢下来了,眼前泪水一晃,远处的他不见了,只是眼前他的脸更加清晰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觉得浑身好像都被抽空了力气,我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好人,他帮我把那个禽兽赶跑了,现在的他是温柔的,不会伤害我的,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侧过脸小声的哭起来。

他微微急促的呼吸着,沉默的良久,他寻到了我的唇轻轻地印了上来。

第二天他又把我带回到了那个废旧的厂房里。我想警察已经来过了,没有查到什幺就一定不会再来了,他或许也是这幺想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还算不错,每天都至少有一顿香喷喷的饭菜吃,他还是每天傍晚时分都来,但对我似乎温柔了一点,也或许是我小心翼翼没有惹到他。夜里醒来,他都紧紧抱着我,静静的月色透过天窗,像牛奶一样化在空气里,我贴在他的胸口,好像整个房间里都响彻着他安静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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