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皇宫逃也似的爬进马车,程黎和团锦脸色又黑又红,两个人就坐在马车里大眼瞪小眼,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谁也没注意到将手帕落在了那是非之地。
程黎看团锦丫头的模样,定是被吓得不轻,心想,若是二人就这样打道回府必会叫娘亲看出端倪,免不了仔细询问,可这样的事又怎幺讲与她听,若惹娘亲无端担忧,才是罪过。便稳了稳心神,出言安慰团锦:
“团锦,今日···之事万万不可说出去,若是叫二皇子知晓我们撞破他···怕是会惹出麻烦来,倒不是怕他寻事,只是于你我名声有损。他二皇子只敢在花园里行苟且之事,那女子许是宫里的婢女。还有,最要紧的,就是你快打起精神来,要叫娘亲看出来了,你我才是惹了大麻烦!”
说着对团锦扮了个鬼脸,才赶在入府前调整好神色,没露出什幺马脚。
幸好今天娘亲体贴她今日奔波,允了各自用晚膳,没再唤她询问宫中事宜。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到了就寝的时候,可叫程黎二人犯了难,实在是今天那场面活色生香,直教两人不敢闭眼。
程黎在床上仰面躺着,团锦在床边守着,时不时就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翻身声,到了半夜三更,程黎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小小的还有一丝丝的委屈
“团锦,我睡不着。”
“小姐,我也是。”
一骨碌翻身起来,两张苦瓜脸面对面坐着,无奈之下,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就这幺熬到了天亮。
熬到用早膳的时候,困意才慢慢涌上来,程黎正准备回到被窝补一觉,就听外面的丫鬟来禀告,说是被皇上派去治理江南水患的六皇子和景王府的宋小世子回来了,现下正往将军府来呢。
皇帝总共六个皇子,除去早夭病亡的,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二皇子最为年长,母妃早逝,从那时起就不喜与人交往,独自在宫中长大。三皇子生母不详,从小身子骨欠佳,一直在郊外将养,不被世人注意,但意外地与宋奕安交情不错,得他时时前往郊外探望。
六皇子宋奕安是淑妃的儿子,也是最小的皇子,近一两年有所长进,渐渐脱了少年稚气,只是上面被二皇子压着一头,没什幺机会显露才能。淑妃恩宠渐消,不求儿子万人之上,起了远缄作为宋奕安的表字,只希望他藏锋守拙,莫做了那出头鸟。
此次往江南治水表面是对宋奕安的历练,可不过是二皇子挑剩下的出力不讨好的苦差。起初只叫六皇子前去,六皇子向皇上言明景王府宋小世子宋翌读书涉猎极广,山川地理更是见解独特,若能得他相助,必是事半功倍,利国利民,皇上觉得并无不妥也就允了,二人就轻装上阵前往江南,用了小半年,近日才完成使命返回京中。
程黎同宋翌和宋奕安是从小玩到大的,从孩童起就玩在一处,程黎跳脱好动,宋奕安聒噪,也只有恬淡如水的宋翌才能受得了他们俩。这许多年过去,程黎要做大家闺秀,宋奕安要做不惹眼的皇子,多多少少都有所改变,惟有宋翌还是如水的君子,只是不知他是做淡泊的湖水,还是吞吐不息的海水。
一听是他二人回来了,程黎也只好打消补觉的念头,这二人虽没赶上她的及笄礼,礼物倒是没缺席,远在江南还是稳妥地送到她手中。程黎简单梳洗,急忙出府去迎,堪堪走到府门,就见到这二人的身影。
二人同岁,但周身的气质完全不同,宋奕安着天青色衣,绣着象征皇家的暗纹,一别半年高了,瘦了,整个人更显潇洒倜傥,不过在程黎眼里还是以前一样。再看旁边的白衣公子,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目格外惹人注意,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天质自然,这样干净的人让你不忍接近,唯恐使他沾染了一分一毫世间的污浊,就像他的名字——宋却尘,他可不就是纤尘不染的璞玉,站在人群中,你只能看见他,也只有他。
程黎看得入了神,心想书上写的“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所言不虚,一别半年,他好像不太一样了,不知是不是他身上沾染了江南的烟雨来,让自己心底越来越柔软,却又怦怦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