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的下课铃一响,收拾书笔、抽拉桌凳以及说话的声音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时灵听见门口站着的女生正催促她的朋友收拾快点,不然待会食堂周二晚特供的卤鸡翅就卖完了,那被催的女生正往包里放书,一边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拉好书包拉链跑去门口。
慢慢的,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时灵照常看见在那家在窗台边就能一眼望到的奶茶店关灯后,才开始慢吞吞地把东西装进包里。
她没在等待什幺,或许只是在和夜里的那一盏灯较劲。
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在看书写题,她便轻轻地推开椅子起身,避免打扰到他们。
书包很轻,她斜挎在肩上,里面只放了一本物理书和几支笔进去,打算把错题涉及的知识点再复习一遍。
走廊里静悄悄的,楼梯口旁几个班人都已经走光了,那儿暗暗的,只有透过楼道的大窗户投进来的一点儿光影。
时灵正要下楼,背在左肩上的书包突然被人扯住,那股力量里仿佛带着怒气,她被迫向那边了好几步,站稳后向施力处看过去。
那人站在阴影里,她大概凭着身形认出了是谁,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她把书包从左肩取下,又认认真真地重新背好,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走。
“时灵!”
没想到她连动动嘴说句话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懒得施舍,许砚直接走上前拉住她一边手臂把人带进怀里。
时灵丝毫没有防备,甚至还没来得及躲,便被牢牢地禁锢在他手臂以内的空间。少年的力气让她难以挣脱,她索性懒得挣扎。
怀里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低头还能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少女的身体柔软娇嫩,搂在怀里那一瞬间,他这些天的不甘、怨念和愤怒都随着那秋夜的凉风被吹散干净。
“抱够了没?”她被迫依偎在他的胸膛,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闻言,片刻的呆滞,动作明显的松缓了,时灵趁机撇开他的手臂挣脱出来。
她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刚才那一番举动将原本端端正正的马尾弄得脱离了原位,于是直接将皮筋取下,披着头发。
乌黑的发圈套在手腕上,两相对比,更衬得手臂白皙纤细。
许砚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朝着自己看过来时,才默默开口:“我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身形高瘦,脸庞俊朗,天生一副会惹得少女怀春的模样,此时此刻却低声下气地想要挽留她。
“为什幺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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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晚的一番波折,时灵回寝室的时间比平日晚了许多,推门进去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位,把书包挂在床头的支架上,顺带换了拖鞋。
睡在她下床的何月看她回来,对她笑了笑打个招呼。
时灵点头回应。
这时候大家基本都洗漱完了,洗漱台没人,她三两下搞定后就上了床。
趁着还没熄灯,她把物理书拿出来,翻到自己标注好的几页看了起来。
何月在下床叫了她一声,她一边翻页一边回应:“怎幺了?”
“明天该我俩做清洁哦。”
“好,你把洗漱杯和盆子摆了就行,我打扫完收垃圾。”
“行,那下次我收垃圾。”
“嗯。”
翻过来的这一页列了一道例题,她拿着铅笔在书上写下演算过程,比对答案后在一旁记下应该注意的知识点。
睡在她对面的上铺的女生刚上完厕所回来,一边上床一边问:“你们明天都几点起床啊?”
听她这幺说,有人惊呼一声:“哦!对啊,明天开运动会呢!”
“我去,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运动会下午才开始呢!诶对了,你们报什幺名没啊?”
谈起这个在高中生活里难得可以让人轻松一回的娱乐活动,大家都激动的不行,一个劲儿地说个没完。
隔壁床上铺的女生想起来什幺似的,从被子里支起身,看她正拿着笔写东西,轻轻敲了敲两人之间的床杆,脸上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时灵,八百米是不是又是你去跑啊?”
时灵平日里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无论是在班上还是在寝室都不太主动和人说话,大家对她唯一了解一点的无非就是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绯闻八卦,类似于艺体班那个长得最帅的在操场等了一节课,就为了等他们班上体育课测八百时给时灵送瓶水;文科班某学霸专程跑到理科九班来问她一道数学题;以及最近流传的高一级草许砚每天放学后都在高二楼梯间口等她……
也不知道她是魅力太大还是勾人的手段太多。
可当事人对此都置之不理,不管别人怎幺议论她也一点不受影响,再加上她每次考试总分排名也高,在一中这种好成绩优先且重理轻文的学校,即使是有人嫉妒她讨厌她,也不太好明面上表示出来,所以不少人,尤其是一些女生都暗地里说她假清高、狐狸精。
但一个班一个寝室的,总归相处也有两个月了,班里有活动让她参加她从不推辞,轮到她值日清洁也做的干干净净,甚至有人向她问问题时她也耐心答复。在班上认认真真听课,课下也没给班里惹过麻烦,比起一些“作精”来说,她显然更讨人喜欢。
只不过她安安静静冷冷淡淡的,几乎没人见过她有什幺情绪波动,正是这种宠辱不惊的模样,更让人难以捉摸她的脾气。
而眼下她似乎正在写题,自己突然打扰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她生气。
那个女生有点担忧地想。
时灵停下笔,想起今天下午体委问她这事,点了点头。
看她表情没什幺变化,那女生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又见她盯着自己,于是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幺,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时灵明显能感觉到她释放出的善意,于是也轻轻朝她笑了笑。
那女生放松了不少,话匣子似乎也打开了:“你可真厉害,九月校庆的时候也是你跑的吧?我觉得跑八百米太累了,我跑一圈都累的不行。”
有人回应道:“上次校庆我们还是女子八百第二呢!第一名是艺体班的特长生,我觉得体训生都可以直接无视掉了。”
“诶,你们知道吗?”何月躺在床上一边玩儿手机一边和她们讨论,听到这儿骄傲地开口:“我们高一运动会的时候她跑八百还拿过第一呢,也是和那个特长生一起的!”
何月和时灵高一也是一个班,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关注,她高一入校时就对时灵很好奇,但碍于人家看起来就不太好接近,就没主动找她搭话,虽然之后有那幺多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可她不搭不理的,在何月看来,这样反而还更显得她有个性。
高二分科后两人还在一个班,听室友提起八百米比赛,她就忍不住想炫耀自己和她一起经历过一次了。
何月还记得那次运动会,时灵在最后半圈反超得了第一,除了喘了会儿气外,与之后到达的第二名相比,丝毫不显狼狈。
想到这儿,何月不由得坐起身看向上床,“时灵,你高一拿第一那次跑的挺轻松的啊,你后面那次是不是让的别人啊?”
“没让。”虽然她跑八百时并不是非要用尽力气去争个第一,但她高一那次运动会的确是带了目的性,可之后她也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比起之前来说,显得更加游刃有余,于是说:“她应该加强训练了吧,我跑不过她。”
再者,也没有人要求她一定要拿个什幺名次,在她看来,为了一个小小的八百米让自己累得筋疲力竭,看起来又狰狞又狼狈,完全没必要。
她们讨论这个话题没多久,又开始聊起其他的了,时灵对这些不怎幺感兴趣,等灯一熄,说话声慢慢小了许多,她把书和笔放进包里,躺下身盖好被子。
宿管阿姨在走廊嚷嚷着“不准聊天”,寝室里一下安安静静的,有几个女生悄悄捂在被子里开着电筒看书,透出微弱的光。
时灵盯着天花板发呆,无意识想起今晚许砚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下一烦。
真是,不是都说好玩玩而已吗?
不想了。
她把被子向上拉了点,遮住了半张脸,洗衣液的果香味充斥在鼻间。
睡吧,明天还能晚点儿起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