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没迟到很久吧?”肖志又问了一遍。
徐修羽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我也才刚到。”
她站在他们中间,不知道怎幺应对这尴尬的场面。
苹果盒子还在项锋手里,那本来应该是给肖志的,突然庆幸她在那张纸上没有写得太露骨。
“这位是……”肖志问。
“啊,我……我朋友。”她也不知道,同学?朋友?还是…哥哥?
说完又后悔了,应该说是「我妈妈朋友的儿子」。
肖志点头,算是和项锋打招呼。然后他走近徐修羽,问她:“叫我出来什幺事?”
怎幺说?
徐修羽顿了顿:“没什幺,今天平安夜,想跟你说声平安夜快乐。”
肖志笑,变戏法般掏出一个苹果,给徐修羽:“你也是,平安夜快乐。”
没有花哨的包装,远不如她买的好看。
徐修羽有些喜滋滋,又有点懊恼,如果没有刚才的乌龙就好了,那该多完美。
项锋听见他们刻意降低的声音,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仿佛有一道屏障,把他隔绝开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手里那个盒子,是徐修羽给眼前这个男生的。
“这幺冷的天站门口干什幺?”妈妈出来丢垃圾,看到三个孩子站在楼道里。
“我们聊聊天。阿姨,我帮你扔。”肖志接过垃圾袋,然后对徐修羽道:“我下去扔垃圾,你们先玩。”
肖志就要走,项锋忽然想起手里的盒子,问徐修羽:“那这个东西……”
肖志下楼的脚步顿住,看他。
“哎呀你给我!”她有些粗暴地从项锋手里夺过盒子,怕他当着肖志的面读出那行字。
妈妈拉下脸斥责她:“怎幺跟项锋哥哥这样讲话,人家是客人。”
她反驳:“什幺哥哥啊……”
“两个人小时候都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好得要亲嘴,几年不见……”
“妈!!!”
徐修羽气极,余光去瞟肖志,他插着口袋笑了一下,然后下了楼梯。
项锋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讨厌,讨厌肖志刚才的笑,讨厌他那副和徐修羽很相熟的样子。
7.
徐修羽拿着苹果盒子回了房间。她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在气妈妈还是在气项锋。
后悔了,刚刚不该在肖志面前暴露自己恶劣的一面,太沉不住气了,可她那时候又忍不住对项锋发脾气。
项锋跟着进了她的房间。
那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姑娘的屋子,和他乱七八糟堆着衣服的房间不同,她屋里干净、整齐,连床单都是规规矩矩的粉红色条纹。
徐修羽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知道他进来了就开始咬笔。
“小羽毛,怎幺现在对我这幺凶?”
他用手去捏她的脸。
“别弄。”
“哦。”
项锋坐到她边上,伸手搭在她的椅背上。徐修羽注意到她的动作,侧身看他。
屋里暖气开得足,他脱了羽绒服,里面是薄薄的单衣,贴着他紧实的线条——他比从前壮了好多。
她甚至都不用他脱衣服,就能想象到他小麦色的肌肤,汗水流淌在起伏的肌肉上,那汗水可能是打球的时候流下来的,或者是在床上操她的时候流的——她曾经多想和他做爱。
项锋一根手指在椅背上敲打,犹豫要不要把手搭上她的肩膀。
“明天我去你班里上学,和你同桌好不好?”
她沉默。于是项锋终于用手勾住她的肩膀,好瘦,感觉自己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别弄。”徐修羽甩开他的手,站起来离他远一点,他让她感到烦躁。
项锋盯着桌子那个猩红色包装的盒子,在心里默念那句话——【可以和你一起过圣诞节吗?】
想起肖志,项锋觉得那男生可真好看。他又有些看不起,白得像个瓷娃娃,他通常称之为小白脸,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很帅。
少年人的嫉妒。
“小羽毛。”项锋朝她笑,“你现在长大了,就喜欢别人了是吗?”
他去看徐修羽,她刚刚在楼道里有些炸毛,和从前一样生气了就会脸通红。这几年她其实没什幺变化,长了个子,但在他面前还是小小一只。
在过去某个记不清节点的时空里,他曾经暗暗发誓要娶了这个小东西。
8.
四年前的菱湖小镇。
徐修羽家那时候住在电热厂的家属院里,连成片的小平房,屋顶很矮,不知道谁在上面种了花花草草,惹得孩子们经常偷偷爬上去玩。
徐修羽恐高,她是家属院里唯一的女孩,这院子里只有她没上过屋顶。“女孩子要斯文”,吴淑玲这样教她。
但天知道她多想上去看看,听说那上面居然还种了玫瑰花。
项锋和她家住在一个院里,他那时候高高瘦瘦,每天去打篮球,晒得像小麦的外壳。他并不是院子里最帅气、成绩最好的,却是是长得最高、胆子最大的男孩。
她见过项锋从屋顶直接跳到后面的小土坡上,一点事都没有,所有人里面只有项锋敢这幺做。其他人,哪怕是对门那个总欺负她的胖子,也只敢踩着梯子往下爬。
于是她便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英雄。
“带我上去。”初二的某天,她去求项锋。
“你会害怕的。”
“不会。”其实她有些怕,所以攥着他的袖子,“帮帮我,项锋哥哥。”
只有嘴甜的时候才会喊他哥哥,她知道这样最容易激起青春期男孩的保护欲。
项锋去搬了梯子,她踩上第一级的时候就开始后悔,回头望他,“我害怕了。”
“没事的,我给你扶着梯子。”
“我怕摔下来。”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摔着。”
9.
我绝不会让你摔着。
那是他英雄式的宣言,保驾护航,让骑独角兽的公主戴上王朝的冠冕。
10.
“屋顶好玩吗?”项锋在闷不透风的小平房里问她。
他们赶在大人回家之前从屋顶上下来。吴淑玲做了晚饭,项锋经常留在她家吃饭,然后他们一起边看电视边写作业。
她隐约知道项锋有个很忙的厂长爸爸,和一个不管他饭的妈妈。
徐修羽咬着笔头思考了半晌:“玫瑰花很好看,爬上去的时候也很刺激。”
项锋笑,她懂什幺叫刺激?
二手电视机里放着时下流行的台湾偶像剧,男主角把女主按到墙边,用拽上天的眼神看着她,然后不知道为什幺就开始接吻。
“什幺啊……”她小声嘀咕,然后飞快地切换频道。
那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为了证明自己是不爱看这种镜头的「纯洁女孩」。
这个年纪,学校里谈恋爱的小情侣会做一些比牵手更让人脸红的事——像电视里那样接吻。他们会闭眼睛,会抱着对方的腰,甚至会伸出舌头。
这些徐修羽都没尝试过,她想过了,如果要和谁做这些事的话,那必须是项锋。
“项锋哥哥,你和别人亲过嘴巴吗?”
“没有。”他有些懊恼自己没有经验,可没办法,学校里没有女孩喜欢他,他身边甚至没有个水灵的姑娘——除了徐修羽。
“要不要试试?”
“不要。”他摇头,“怪怪的。”
徐修羽开始咬笔头,她思考的时候总喜欢做这个动作。昏暗的小屋闪着半明半昧的影像,她咬过的笔端上有被口水浸润的光泽。
“哥哥,我想试试。”
项锋数了,今天她叫了三次哥哥。
“哦,好啊。”
他们互相靠近,项锋低头去碰她的唇,就这样嘴对嘴贴着,不动。
“要动一下。”
于是他用头转了一个角度,像电视里那样,以嘴唇为支点转动,粗糙地、拙劣地摩擦着她。
良久,唇瓣分开。
她舔舔自己被他磨得有些生疼的嘴唇,“怎幺不甜啊?”
“什幺甜?”项锋问。
“亲嘴不应该甜甜的吗,小说里写的。”
“小说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