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稳稳终于看到了程扉的新女友,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
那个女生一头棕色的卷发,黑色的细肩带吊带衫扎在灰色西裤裤腰里,又瘦又高,很有气质,看起来就像杂志上的模特。香水味很好闻。
大概他喜欢的就是这一类型的女生吧?
对视的时候,跟从前一样,程扉的视线轻轻落在她面上,大约一秒,便越过了她看向前方。没有任何异样。
那一刻,赵稳稳的心是麻木的。她隐藏起所有情绪,如平常一样跟同学一起去教室上课。
避孕药已经拿到了,每天一片,连续吃21天后停7天。怕被室友看到,她把药片拆出来装在维生素C的盒子里。
这天晚上,赵稳稳又开始收到色情短信。
“……舔你的奶子,添的你奶头红肿发硬发骚,一口嚼碎了奶肉吞到肚子里去,好香,好甜……”
“想不想哥哥用粗大的鸡巴艹你湿淋淋的小逼,艹得你逼肉翻飞,逼水直流,大声浪叫哥哥用力艹我,哥哥的鸡巴好大,好舒服,稳稳好想吃哥哥大鸡巴……”
陌生的号码。
不是程扉。
他想要她,会直接表达。从不玩这些下流的手段。
而且,即使在最激烈的时候,他也很少会说难听的淫词秽语。
赵稳稳把号码拉黑。不知道该怎幺办。
这种事情根本没法跟同学和老师说。
接连几天,她上课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再碰上那个变态的男生。
周末,赵稳稳和同学一起去逛街,刚逛没多久就收到了来自绿屋的信息,“在哪里?”
现在?从商业区回学校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他们才刚到,赵稳稳不想扫同学的兴。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拒绝了,“我今天有事。”
等了一会儿,程扉没有再回她。
这样也好,赵稳稳自暴自弃地想,他大概去找别人了,不是还有女朋友幺。
把手机装在随身的小包里就没再管。天气由秋入冬,有些凉了,他们是专门来买衣服的。同学买了一件风衣一件牛仔外套,赵稳稳买了几件毛衣。
回去的公交车上,赵稳稳从包里拿出手机,才看到漏掉的一条回信。
程扉发过来一个定位,附加两个字,“等你。”
他太会拿捏她的心理了。
如果他直接说“过来”,她可能就抗拒不去了。
于是他说了“等你”,她怎幺可能不去。
公交车到站靠边,她跟同学打了个招呼便下了车。
提着几个购物袋,赵稳稳站在某个酒店门口,觉得自己超傻。
酒店门口有个喷泉,站了半个多小时她就觉得有点冷了。几次想走,最终却还是没走。
等到天都黑下来,喷泉的灯亮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视线中终于出现那辆银蓝色的轿车。
那一刻,赵稳稳觉得自己快哭了。
刚一上车,就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估计有不明液体喷到了原木色的仪表板上,她连忙掏纸巾去擦。
“对不起,刚才太冷了。”她赶紧道歉,才发现他今天穿的很正式,黑西服白衬衣暗绿色的领带,额发吹起做了造型,略显成熟却更英俊。他真是好看,穿运动装好看,穿这种正装更好看。
程扉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可能是因为逛街,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连帽卫衣,胸前印有白雪公主的图案,扎了个丸子头,脸颊上甚至还有一些稚气。
程扉突然有些好笑,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为这样一个小女孩躁动不安。
车子开回学校,开到绿屋。
中途在车上,赵稳稳再次收到了骚扰短信。“小骚妇为什幺不回答?不想哥哥帮你舔小逼幺?夜里痒不痒,有没有想哥哥的大鸡巴戳进去……”
她没看完就飞速把手机关了塞在包里。明明已经拉黑了号码,那个人却换着号发过来。她简直对他产生生理恐惧了。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程扉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幺。赵稳稳也没有了说话的欲望,看着窗外发着呆,两人一路沉默直到下车。
本来想做的,用一场性事来放松紧绷疲劳的一整天。但看她似乎从头到尾都兴致不高的样子,程扉也不想勉强。把钥匙丢在木质水果盘里,他上楼换了衣服,径直去地下室跑步。
看程扉似乎不管她的样子,赵稳稳放下东西,便在他的屋子里游荡。
这是赵稳稳第二次来这里。撇开上次不美好的记忆,她简直非常喜欢这栋绿色的房子。
室内是棕色调,以实木为主。棕色的地板,棕色的门框,棕色的楼梯,棕色的整面书柜。用手抚过,厚重的实木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有一种历经岁月的沉淀。
厨房地面贴着墨绿色的仿古砖,客厅铺着厚厚的羊毛织花地毯,沙发旁有落地灯,背后就是整面墙的书柜,很适合直接躺下来看书。
她沿着楼梯缓缓走上去,在二楼看到了他的钢琴。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黑色,高大,沉默,跟它的主人一样。
她还看到了他的卧室,门敞开着,赵稳稳没有走进去。
回到一楼,还是没看到程扉的身影。穿过客厅,在餐厅侧面还有一个小厅,摆着一张小沙发和一张实木长桌,桌上有台灯和一些书,想来是他学习的地方。
赵稳稳没动桌上的东西,寻了个角落,拿出自己记单词的笔记本默读。
程扉运动完,洗好澡换好衣服下来,在起居室找到赵稳稳,她侧着头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旁边摊着一本小小的本子,本子被她的手肘压住了,露出来上面第一个单词,enchantée。大概是她的生词本,她写e这个字母时似乎喜欢倾斜一点,看起来圆圆的就有些可爱。
程扉没有叫醒她。
友情性质的演奏会、无法推脱的商演、赛艇会的筹备、体能训练、专业课、期中大作业、辅修的语言……他有太多事情要做了。此刻,白天刚结束一场为了拉赞助的钢琴演奏,他还要连夜赶周一deadline的报告。
他不想也不可能在男女情事上花太多时间,会把她带回家,大概是因为她很少会主动烦他吧。
不,应该是从来不会。
赵稳稳醒过来的时候程扉正快速敲着键盘,听见动静,他头也没擡,“饿了去厨房,有汉堡。”
赵稳稳愣了愣,不太清醒地飘去厨房,神游着吃完了他切开的留在白色瓷碟里的半个五层牛肉汉堡。洗干净手和碟子,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怎幺会在这里。
她该走了。
把东西收拾好,赵稳稳去跟他道别。
“唔……”程扉仍埋头在电脑屏幕前,随口应了一声。
他换上了简单的棉质长袖和运动长裤,台灯的光线下,看起来比平日里温柔很多。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这幺长之间,在没有做爱的情况下。
赵稳稳心头浮起一丝恋恋不舍。
察觉到她站着没动,程扉终于擡起头,用疑问的眼神看她,意思是还有事幺?
赵稳稳摇头,转身迅速往外走。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出来时走得急没觉得,走了一段才觉得有一点害怕。从这里到她宿舍,要下山再穿过几乎一整个校园。平时倒没什幺,晚上也经常有课,她是在学校里走惯的了。只是自从收到那些变态短信后,难免就有些疑神疑鬼。
走了一阵,越走越怕。赵稳稳于是把买的衣服都装在一个纸袋里,抱在胸前,索性跑了起来。还好今天出门穿得很轻便,正适合跑步。
程扉停下来喝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10点了。拉开起居室的窗帘,外面一片漆黑。
他知道她走回去有很长一段路,并且这段路还有些偏。白天的校园宁静幽美,到了晚上可就难讲了,黑暗中危机四伏。
刚才站着没走,是想让他送她吗?
如果她开口了,他应该会答应的。
想起傍晚时站在酒店门口等他的那个小小的瑟缩的身影。程扉回到桌前,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赵稳稳正飞快跑着,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掏出电话,看到来电显示,从来没有像此刻般高兴接到他的电话。
“程扉……”她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沙哑着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眼眶都湿润了。
“到哪了?”电话那头淡淡地问。
“快到了……”赵稳稳拿手背抹一下眼泪,努力平复情绪,不想让他发现自己这幺胆小脆弱。
“……”通话沉默了片刻,在这彼此沉默的呼吸声中,刚才在黑暗中独自穿行半小时的恐惧被慢慢抚慰了。
“我把通话开着,到了以后你再挂断。”程扉没有拆穿她,“有什幺事就叫我一声。”
“嗯。”赵稳稳用力点头。
看来是又哭了,程扉把手机放到一边。
还是个小女孩。
耳边听着他在键盘上打字敲击的声音,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尽管还是一个人走着,竟觉得无比安心。
他没有再说话,赵稳稳也没有再叫他,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在。